肌肉猛男選拔賽決賽前夜，月亮像塊被啃過的燒餅，掛在東邊山頭的歪脖子樹上。

硬漢幫的院子里，篝火“噼啪”跳動，火星子濺在趙鐵柱的虎皮裙（補丁版）上，燙出幾個小黑點。鐵蛋蹲在火邊，用樹枝撥弄著烤玉米（“假大圣”傍晚送來的，說是“賽前補充碳水”），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明天要和圣姑摔跤，那姑娘單手舉石磨的力氣，怕是能把他的八塊腹肌揉成面團。

“緊張？”趙鐵柱扔給他個烤熟的紅薯，外皮焦黑，里面的瓤甜得流油，“怕了？圣姑雖然能打，但她的摔跤招式都是花架子，你用‘阿黃摔狼式’，保準能把她掀翻！”

鐵蛋沒說話，只是啃著紅薯，牙齒咬得“咯吱”響。他想起昨天彩排時，圣姑一個“掃堂腿”把他絆倒，膝蓋磕在石磨上，青了一大塊，姑娘還拍著他的背笑：“細狗，明天可得多吃點紅薯，不然摔不過我。”

就在這時，籬笆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有人用指甲刮木頭。鐵蛋和趙鐵柱對視一眼，同時抓起地上的石鎖——最近“假大圣”偷玉米的頻率越來越高，幫主懷疑他想偷“肌肉增長湯”的秘方（牛鞭+板藍根）。

“誰？”趙鐵柱低吼，肌肉緊繃，像頭蓄勢待發(fā)的熊。

籬笆縫里探出個金色的腦袋，面具歪在一邊，露出的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鐵蛋大哥，趙幫主，是俺老孫……”

“你來干啥？”趙鐵柱沒好氣地問，把石鎖扔回地上，“又來偷玉米？我告訴你，今晚的玉米是鐵蛋的‘賽前燃料’，偷一根，我把你的‘金箍棒’撅了！”

“俺老孫不偷玉米！”“假大圣”從籬笆外鉆進來，手里拎著根新的“金箍棒”——這次是根刷了金漆的竹竿，頂端綁著個紅布條，像面迷你小旗，“俺老孫是來……傳授棍法心得的！”

“棍法心得？”鐵蛋愣住了，“明天比的是摔跤，不是棍法。”

“都一樣！”“假大圣”把竹竿往地上一頓，金漆剝落，露出里面的竹篾，“摔跤和棍法，核心都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俺老孫這招‘餓肚子逃跑術(shù)’，當(dāng)年在皇宮對付錦衣衛(wèi)，百試百靈！”

趙鐵柱嗤笑一聲，撿起地上的玉米殼扔過去：“你那叫逃跑？上次被圣姑撅了金箍棒，跑得比兔子還快，連面具都掉了，還好意思說‘心得’？”

“那是戰(zhàn)術(shù)撤退！”“假大圣”漲紅了臉，金色的面具隨著說話的節(jié)奏晃動，“俺老孫這就教你——第一步，觀察地形，記住逃跑路線；第二步，假裝認輸，趁對方放松警惕，撒腿就跑；第三步……”

他突然舉起竹竿，對著篝火比劃，竹竿頂端的紅布條燒了起來，像個迷你火把：“第三步，用‘障眼法’！把火把扔向?qū)Ψ剑脕y溜走！”

“轟！”

竹竿上的火苗竄起半尺高，“假大圣”嚇得手一抖，火把掉在趙鐵柱的虎皮裙上，燙出個更大的黑窟窿。

“我操！”趙鐵柱蹦起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手忙腳亂地撲滅火苗，“你他媽想燒了硬漢幫？！”

“俺老孫……俺老孫不是故意的……”“大圣”抱著竹竿縮成一團，金色的面具快掉在地上，“這是‘實戰(zhàn)演示’……”

鐵蛋看著他懷里冒煙的竹竿，突然覺得這“場外指導(dǎo)”比潘金蓮的“必勝符”還不靠譜——至少神婆的符不會燒裙子。

“行了行了，說正事。”鐵蛋把“大圣”拉到篝火邊，搶過他手里的竹竿扔進火里，“明天摔跤，圣姑力氣比我大，招式比我靈活，我怎么贏？”

“贏？”“假大圣”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金色的面具幾乎貼到鐵蛋臉上，“小哥，聽俺老孫一句勸，別想著贏，想著怎么‘體面地輸’。”

“體面地輸？”鐵蛋皺眉，“啥意思？”

“就是摔得好看點！”“大圣”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小人，一個躺著，一個站著，“你故意讓她摔三跤，第三跤時假裝抽筋，裁判就會判你‘因傷棄權(quán)’，既保住了面子，又不得罪‘金剛芭比’——她爹可是鎮(zhèn)長！”

鐵蛋：“……”

他看著地上的簡筆畫，突然覺得這弼馬溫雖然愛偷玉米，心眼倒不少。

“可我想贏獎金……”鐵蛋的聲音低了下去，想起母親的白發(fā)，想起五十兩銀子能換的“人民幣”，“我想給我媽寄錢。”

“寄錢？”“假大圣”愣住了，手里的烤玉米掉在地上，沾了層灰，“你還能寄錢回去？”

“不知道。”鐵蛋搖搖頭，撿起玉米吹了吹灰，“潘金蓮說，掉下來的山溝每月十五有霧，可能通回去……我想試試。”

“大圣”沒說話，只是盯著鐵蛋手里的玉米，金色的面具在火光下泛著冷光。過了半晌，他突然抓起地上的樹枝，在“體面地輸”旁邊畫了個新的小人——一個站著的小人，把躺著的小人拉了起來，旁邊寫著歪歪扭扭的三個字：

“一起贏”

鐵蛋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火星子燙了一下。

“一起贏？”趙鐵柱湊過來看，眉頭皺成疙瘩，“怎么一起贏？摔跤比賽只能有一個冠軍。”

“俺老孫有辦法！”“假大圣”突然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金色的面具歪在一邊，露出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明天比賽時，你故意把圣姑引到擂臺邊，俺老孫……俺老孫從觀眾席扔玉米！她一躲，你就把她拽倒，裁判沒看見，就算你贏！”

“你扔玉米？”鐵蛋差點把嘴里的紅薯噴出來，“你想被鎮(zhèn)長抓去打板子？”

“俺老孫有‘隱身術(shù)’！”“大圣”拍著胸脯，竹竿（沒燒完的）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圈，“俺老孫戴著面具，沒人認出我！再說，就算被抓，俺老孫就說‘給鐵蛋大哥加油’，鎮(zhèn)長還能吃了我？”

趙鐵柱突然笑了，拍了拍“大圣”的肩膀，力道大得差點把他拍進篝火：“行啊你弼馬溫，學(xué)會‘場外助攻’了？明天要是贏了，分你半只醬肘子！”

“真的？！”“大圣”的眼睛更亮了，抱著趙鐵柱的胳膊搖，“俺老孫要吃帶肥膘的！還要兩個肉包子！”

“少不了你的！”

鐵蛋看著他們勾肩搭背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假大圣”雖然愛吹牛、偷玉米，卻比誰都在乎他。他想起“大圣”半夜送玉米的身影，想起他被圣姑撅了金箍棒還笑的樣子，想起他畫在地上的“一起贏”，心里像被篝火烤得暖烘烘的。

“別扔玉米了。”鐵蛋突然開口，撿起地上的樹枝，在“一起贏”旁邊畫了個小人，舉著石鎖，“我自己來。明天摔跤，我不用‘阿黃摔狼式’，用‘肌肉鎖喉’——你教我的那個。”

“肌肉鎖喉？”“大圣”愣住了，“那個招式你還沒練熟……”

“練不熟也得用。”鐵蛋握緊拳頭，八塊腹肌在火光下繃得像石板，“我想堂堂正正贏一次，不是靠逃跑，也不是靠扔玉米。”

“大圣”看著他眼里的光，突然把手里的半根玉米塞給他：“吃吧。吃了玉米，有力氣鎖喉。”

玉米還帶著余溫，甜得像蜜。鐵蛋咬了一口，突然覺得這“場外指導(dǎo)”雖然沒教棍法，卻給了他比技巧更重要的東西——底氣。

后半夜，“假大圣”揣著鐵蛋送的兩個肉包子，搖搖晃晃地回東邊山頭。金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懷里的肉包子還熱乎著，像揣了個小太陽。

他站在崖邊，看著硬漢幫的篝火漸漸變小，鐵蛋和趙鐵柱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像兩棵并排的樹。他突然對著山下喊：

“鐵蛋大哥！明天加油！俺老孫……給你當(dāng)啦啦隊！”

聲音裹著風(fēng)飄下去，沒人回應(yīng)，但“大圣”知道，鐵蛋聽見了。他從懷里掏出個東西——是白天畫的“逃跑路線圖”，上面用玉米須標了三個箭頭，指向三個不同的方向。他把圖塞進石縫里，對著月亮小聲說：

“爹，俺老孫今天沒偷玉米，還幫鐵蛋大哥想辦法贏比賽……你說，俺老孫是不是越來越像個‘硬漢’了？”

風(fēng)從崖下鉆上來，帶著松針的味道，像無聲的回答。“大圣”笑了，金色的面具歪在一邊，露出的嘴角沾著肉包子的油，在月光下閃著光。

硬漢幫的院子里，鐵蛋躺在干草上，懷里揣著“大圣”畫的“一起贏”，聽著趙鐵柱的呼嚕聲，突然覺得明天的摔跤比賽沒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