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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星塵下的漣漪與無聲的刻度

純白的牢籠里,星塵蘭那流動的星藍色光芒,像一顆被囚禁的星辰,在冰冷的空氣中無聲呼吸。林薇蜷坐在角落,指尖無意識地捻著一小片從營養膏包裝上撕下來的、毫無用處的合成材料,目光卻不受控制地飄向那株奇特的植物,飄向它旁邊光潔如鏡的地板——不久前,那個冷酷如鋼鐵、掌控一切的上將,曾單膝蹲在那里,用與他身份氣質截然不同的輕柔動作,拂去花盆邊緣那微不足道的塵埃。

那畫面,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的漣漪遲遲不肯散去。

雷蒙德·斯特林…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個問題毫無征兆地浮現在林薇的腦海,連她自己都怔了一下。她應該恨他才對。是他將她關進這純白的牢籠,是他冰冷地宣告她的歸屬,是他毫不留情地斬斷了阿瑞斯傳遞來的唯一溫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冰冷規則和絕對掌控的代名詞。

可是…那株星塵蘭。他送來的。理由是降低警報頻率,為了“監控”的便利。理由冰冷,無可辯駁。然而,他蹲下身時,指尖拂過花盆邊緣的那一絲小心翼翼,那專注到近乎笨拙的姿態…卻像一道微光,刺破了林薇心中那堵名為“憎惡”的高墻,透進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

還有他離開前的話。“適應它…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路徑。”沉重、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鐵律味道。可那沉重的語氣背后,林薇卻第一次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什么?是無奈?是某種她無法理解的巨大壓力?還是…一種被規則牢牢束縛住的、屬于他自己的窒息感?

林薇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紛亂的思緒驅散。關注他?她只是在分析處境,分析這個掌控她命運鑰匙的男人。僅此而已。她強迫自己的目光從星塵蘭上移開,落回自己手腕的賢者手環上。暗金色的星辰紋路溫潤內斂,像沉睡的星河。

活下去。回家。這才是她唯一該想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手環上。自從綁定以來,它似乎只在危機時刻被動觸發過防御屏障和精神安撫。它更像一個沉默的引導者和記錄者,指引她去尋找信物,記錄她的狀態。她需要主動了解它,掌控它。這是她唯一的依仗。

林薇集中精神,嘗試用意識去溝通手環。沒有具體的指令,只是像在腦海中輕聲呼喚一個名字,或者試圖觸摸一片虛無。

起初,毫無反應。手環安靜如初。林薇不氣餒,回想起幾次手環觸發時的感覺——強烈的危機感,或是劇烈的情緒波動。或許…需要某種“引子”?

她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株星塵蘭上。那流動的星藍色光芒,純凈、柔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精神穩定…雷蒙德說過它對精神場有穩定作用。這算不算一種溫和的能量?

林薇猶豫了一下,伸出手,這一次,不是觸碰葉片,而是將戴著賢者手環的左手,緩緩靠近那株星塵蘭。距離越來越近,當手環距離那流動的星藍光芒不足十公分時——

嗡!

手腕上的賢者手環,驟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蜂鳴般的震顫!表面的星辰紋路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激活,流淌出比平時更明亮幾分的暗金色光澤!同時,林薇感到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流,從手環接觸皮膚的位置涌入,沿著手臂蔓延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仿佛疲憊的神經被溫柔的暖流撫慰。

更讓她驚訝的是,眼前,一道半透明的淡金色光屏無聲展開!不同于之前導航時出現的空間站結構圖,這次光屏上顯示的,是極其復雜的、如同神經網絡般交織流動的淡藍色光點圖譜!圖譜的核心,正是那株星塵蘭的微縮投影!無數細微的、代表著某種生命能量或精神波動的淡藍色光點,正從星塵蘭的葉片和莖稈中逸散出來,如同星辰塵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緩緩流向光屏中央——賢者手環的投影位置!

【檢測到穩定型生命/精神能量場:星塵蘭(勒克斯星系·瀕危)】【能量特征:凈化、安撫、微弱精神共鳴】【能量吸收效率:0.3%(被動)】【精神場穩定度:+1.7%】【分析:該能量場對綁定者精神場具有微弱增益效果,可加速精神恢復,降低不穩定閾值。】

一行行清晰的文字說明在光屏下方滾動出現!

林薇屏住了呼吸,心臟因為激動而微微加速!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手環與星塵蘭之間無形的能量交互!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溝通”成功,并獲得了如此清晰直觀的反饋!原來賢者手環不僅能被動防御,還能主動探測和分析周圍環境能量?這簡直是…一個便攜式的超級能量分析儀!

她嘗試著集中意念,想象著“放大”那些流動的藍色光點。光屏上的畫面果然隨之變化,星塵蘭的投影放大,那些逸散的光點軌跡變得更加清晰可見!她甚至能“感覺”到那些光點接觸手環投影時,帶來的微弱舒適感。

原來是這樣!原來精神溝通需要某種“媒介”或“引子”!星塵蘭溫和穩定的能量場,成了她開啟這扇門的鑰匙!

就在林薇沉浸在初次掌控力量的驚喜中時,手腕上的賢者手環突然毫無預兆地再次嗡鳴震顫起來!這一次,震動更加劇烈,帶著一種警示的意味!光屏上的畫面瞬間切換!星塵蘭的投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林薇體內能量流動的微縮透視圖!

而在這幅圖的胃部區域,一個極其微小的、散發著微弱但極其不祥的暗紅色光點,正如同嵌入血肉的微型毒刺,清晰地顯現出來!旁邊標注著猩紅的警告文字:

【檢測到異常植入物!】【位置:目標體·胃部近端】【能量特征:高隱蔽性、低活性(休眠狀態)、可遠程激活(未知協議)】【成分分析:微型高敏信號發射器(偽裝型)】【威脅等級:琥珀(中)】【來源追溯:鎖定載體——標準營養劑(批次:SR-β-0825)】【建議:立即清除!】

林薇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營養膏!是剛才那支營養膏!里面真的被動了手腳!那個被她吞下去的微小異物!不是監控碎片,不是實驗體,而是一個…信號發射器?!偽裝型?!誰放的?目的是什么?監控她的生理數據?還是…定位?甚至…遙控引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她猛地捂住嘴,強烈的惡心感和后怕讓她渾身發冷!是誰?艾莉森博士?還是…這艘船上某個她不知道的、潛藏在陰影里的敵人?

她下意識地、幾乎是求救般地,猛地抬頭看向觀察室那巨大的單向觀察窗!目光穿透那片模糊的反光,仿佛要看到走廊另一端的監控室!雷蒙德!他知不知道?這個發射器…和他有關嗎?還是說,連他的“絕對掌控”之下,也并非鐵板一塊?

這個念頭讓她的血液幾乎凍結!如果連雷蒙德都無法完全掌控這艘船的安全…那她的處境,比想象的還要兇險百倍!

就在林薇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和恐懼淹沒,身體因后怕而微微顫抖時——

觀察室的門,毫無預兆地再次無聲滑開。

雷蒙德·斯特林站在門口。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岳,深藍近黑的軍服帶著冰冷的壓迫感。他似乎剛從某個緊急事務中脫身,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峻,冰藍色的電子義眼掃過觀察室,精準地捕捉到了林薇此刻的狀態——臉色慘白,眼神驚恐,身體緊繃,捂著嘴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瞬,隨即落向她下意識護住胃部的手,最后,定格在她手腕上那尚未關閉、正顯示著胃部暗紅色光點警告的賢者手環光屏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雷蒙德那只完好的深灰色眼眸,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最鋒利的冰錐刺中!一股極其恐怖、如同實質般的冰冷怒意,如同即將爆發的星際風暴,瞬間從他身上席卷而出!整個純白觀察室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度!連那株散發著微光的星塵蘭,葉片上的星藍色光芒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走進來。但那無聲的、如同極地寒流般洶涌的怒火,那驟然繃緊的下頜線條,以及那只骨節分明、此刻正死死攥緊成拳的手,都清晰地昭示著一件事——

他看到了。他明白了。而他,震怒了。

那冰冷的怒意并非針對林薇,而是如同最狂暴的颶風,鎖定了那個膽敢在他眼皮底下、在“靜謐回響”號上、在他劃定的“絕對掌控”領域內,投下這顆暗紅色毒刺的…未知陰影。

林薇被他身上驟然爆發的恐怖氣息震懾得忘記了呼吸,心臟狂跳。她看著門口那個如同被觸犯了絕對逆鱗的冰冷男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深不見底的憤怒之下,似乎還翻涌著某種…被狠狠挑釁權威的暴戾,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林薇遭受威脅而驟然繃緊的失控邊緣感。

他冰藍色的電子義眼,如同最危險的掃描射線,帶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緩緩地從林薇手腕的光屏警告,移到了她驚惶的臉上。那目光,沉重、銳利,仿佛帶著千鈞的重量,無聲地壓了下來。

然后,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得如同地核深處傳來的悶雷,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毀滅性的冰冷風暴:

“把光屏…轉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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