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宮的早朝從未如此壓抑過。
赤炎火山的巖漿在殿外翻涌,映得玄鐵梁柱泛著猙獰的紅光,卻驅不散殿內凝結的寒意。楓秀坐在鑲嵌著魔龍頭骨的王座上,玄色龍紋袍上的金線在幽光中流轉,可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醞釀著比火山噴發(fā)更可怕的風暴。
長老們垂首侍立,大氣不敢出。他們能感覺到,皇者的威壓如實質般籠罩著整座大殿,連呼吸都帶著灼痛——自楓惜深夜私闖星魔宮的消息傳來,這位一向沉穩(wěn)的魔神皇,便再沒露出過一絲笑意。
“她還沒醒?”楓秀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低沉的語調里裹著冰碴。
殿外的暗衛(wèi)單膝跪地,聲音發(fā)顫:“回陛下,公主殿下……還在寢宮?!?
“呵?!睏餍憷湫σ宦暎腹?jié)敲擊著王座扶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魔龍皇族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三天前,楓惜深夜返程時的靈力波動驚動了魔皇宮的守衛(wèi)。當暗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稟報,說看到公主殿下從星魔族方向歸來,唇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時,楓秀瞬間便明白了——他那一心只有修煉的外孫女,終究還是為了那個星魔族的少年,亂了心神。
他本以為血池覺醒能讓她認清皇族的責任,九階的榮光能讓她斬斷不該有的牽絆。卻沒料到,這孩子竟荒唐到深夜私會,甚至……做出有失身份的舉動。
“傳我令,”楓秀站起身,玄色長袍掃過王座臺階,帶起一陣凌厲的風,“把公主殿下,請去血牢。”
“陛下!”大長老猛地抬頭,花白的胡須顫抖著,“血牢乃關押重犯之地,殿下她……”
“她不是魔龍皇族的公主嗎?”楓秀打斷他的話,金色的豎瞳里閃過一絲狠厲,“那就該知道,皇族的血脈容不得半點玷污!星魔族是什么東西?一個六階的廢物,也配讓她傾心?”
他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長老們面面相覷,終究還是垂下了頭——誰都知道,魔神皇看似震怒,實則是恨鐵不成鋼。血牢雖險,卻也能讓楓惜在歷代先祖的威壓下,清醒清醒。
楓惜是被一陣劇烈的搖晃驚醒的。
她還沒從昨夜的悸動中回過神,唇上似乎還殘留著門笛的溫度,夢境里都是他震驚又茫然的眼眸??僧斔犻_眼,看到的卻是暗衛(wèi)冰冷的甲胄,和他們手中泛著寒光的鎖鏈。
“你們做什么?”她皺眉,九階的靈力下意識地翻涌,金色的龍鱗在小臂上若隱若現。
“公主殿下,陛下有令,請您去血牢待些時日,靜思己過?!卑敌l(wèi)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鎖鏈上淬著壓制靈力的禁魔石,“請不要讓屬下為難?!?
血牢?
楓惜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魔皇宮最深處的囚牢,墻壁由萬年玄鐵鑄就,浸泡在魔龍精血凝結的池水中,歷代只有背叛皇族的重犯,才會被關進去。外祖父竟然……
“我不去!”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身體異常沉重。昨夜返程時消耗的靈力尚未完全恢復,加上暗衛(wèi)早有準備,她竟一時掙脫不開。
“殿下,得罪了?!?
暗衛(wèi)不再多言,鎖鏈嘩啦一聲纏上她的手腕,禁魔石的寒氣瞬間順著血脈蔓延,壓制住了她體內奔涌的靈力。她被強行拖拽著下床,玄色的龍紋睡袍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像一道破碎的影子。
穿過空曠的長廊時,楓惜看到了站在殿門處的外祖父。他背對著她,玄色的長袍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孤冷,連背影都透著失望。
“外祖父!”她忍不住喊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您聽我解釋!我和門笛不是您想的那樣!”
楓秀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手。暗衛(wèi)立刻加快了腳步,將她拖向通往血牢的密道。
密道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玄鐵的銹氣。石階濕滑冰冷,每向下走一步,空氣就越發(fā)滯澀。楓惜能感覺到,周圍的墻壁上刻滿了壓制靈力的符文,連她的龍威都被死死禁錮著。
血牢比她想象中更陰森。
巨大的囚室中央,是一個方形的血池,暗紅色的液體里浸泡著數不清的骸骨,那是歷代重犯的遺骨。池邊的石壁上鑲嵌著幽冥石,發(fā)出慘淡的綠光,照亮了池水中漂浮的金色符文——那是用魔龍皇族的本源之力刻下的禁咒,能讓囚徒時刻承受血脈灼燒之痛。
暗衛(wèi)解開她的鎖鏈,將她推入血池。
“噗通”一聲,溫熱的液體瞬間沒過她的膝蓋,隨即涌上腰際。與三年前的血池不同,這里的血液帶著刺骨的寒意,仿佛有無數冰冷的針在刺穿著她的四肢百骸。金色的符文在她周身亮起,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灼燒著她的皮膚,連脖頸處的月牙形印記都在隱隱作痛。
“啊——”楓惜忍不住痛呼出聲,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陛下有令,何時想通了,何時再出來?!卑敌l(wèi)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囚室,厚重的玄鐵門在身后合攏,發(fā)出沉悶的落鎖聲。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只剩下血池里符文閃爍的微光,和她粗重的喘息聲。
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楓惜蜷縮在血池里,將臉埋在膝蓋里。她不明白,為什么外祖父不能理解她?為什么皇族的身份,就注定要斬斷所有情愫?門笛不是廢物,他善良、堅韌,他會為了一朵星葉草蹲在地上研究半天,會為了保護她寧愿自己受傷,他比那些只知道階位和權力的魔族,好上千倍萬倍。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門笛時的場景。落星灘的雪下得很大,他穿著單薄的法袍,卻把唯一的暖爐塞給了她;想起他教她認星圖時,指尖劃過紙面的溫柔;想起他送她星符時,眼底的認真與擔憂;想起昨夜那個倉促的吻,他唇上的溫度,和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悸動?
“門笛……”她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眼淚混著血池的液體滑落,帶著咸澀的味道。
原來喜歡一個人,連疼痛都變得如此清晰。
血池中的符文還在灼燒著她的皮膚,可她的心卻比身體更痛。她知道外祖父是為了她好,為了魔龍皇族的未來。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像控制不住血脈中奔涌的力量一樣。
黑暗中,楓惜緩緩抬起頭,金色的豎瞳在幽光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她不會放棄的。她要出去,要告訴外祖父,門笛值得她去喜歡;要告訴門笛,無論多難,她都不會放手。
血池里的液體還在翻滾,符文的灼燒感依舊強烈。但此刻的楓惜,卻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變——那是一種比九階靈力更堅定的力量,一種為了所愛之人,甘愿承受一切的勇氣。
她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血牢里待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會發(fā)生什么。但她知道,只要心還在跳動,對門笛的那份感情,就永遠不會熄滅。
血牢外的魔皇宮依舊寂靜,只有赤炎火山的巖漿在無聲地奔涌,仿佛在見證著這場關于愛與責任的較量。而血牢內,那個蜷縮在血池中的少女,正用疼痛淬煉著自己的心意,等待著破牢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