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小朋友囑托我給地球上的孩子們寫個故事。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天我經歷了一件非常奇幻的事情。
可是,這個囑托卻讓我犯了難。一來呢我只是個機械工程師,我寫過論文、寫過報告也寫過技術方案,就是沒寫過故事。再就是那件事情是如此地不可思議以至于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說起它。
可以想象,即便我以閑聊的姿態漫不經心地向同事、朋友說起時他們也會以調侃的語氣說:“呀,你獲得了什么樣超能力,能穿過墻從金庫里拿出金子嗎?外星人給了你什么寶貝,給我們看看?”或者“你會不會長出三頭六臂?”等等。如果我要是以鄭重其事地語氣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以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認為我腦子有問題,我還要感謝他們不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更為麻煩的是如果有人把我說的當真了的話,那我可能會被有關部門比如外星事務管理局請去喝茶。
可是,心里有一個秘密卻不能說出來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它就像塊石頭一樣壓在我的心上,以至于很多個夜晚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有幾次在和朋友聚會的時候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害怕這樣一件讓我牽腸掛肚的事情變成一個無關緊要的佐酒笑料。所以直到如今我誰都沒有告訴,也遲遲不敢下筆。
有一天,我在海棠公園散步的時候看見了一棵樹,那是一棵龍爪槐,樹枝都彎下來向下長,整個樹冠被修剪成了大象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小王子》里那個被蟒蛇吞進肚子里的大象,那一刻恍然醒悟我是要把這個故事講給孩子們。孩子們對所有事物都有好奇心,他們的世界和大人的不一樣,大人們的世界無聊、乏味,而孩子們的世界多姿多彩、瑰麗繽紛,所以只要我把這件事真誠地、原原本本地講出來,他們會明白的。
嗯,我想我當大人時間太久了,以至于每每以大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所以才那么糾結。可是,成為大人這件事是從什么時間開始的呢?這我真的記不起來了,或許從把好奇心丟了開始的?但好奇心是什么時候丟的呢?
曾經我也有強烈的好奇心,我確信這一點,因為我的右手食指上有一個傷疤,那是一次好奇心造成的。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冬夜,我和幾個小伙伴圍著一根蠟燭做作業,每當燭芯燃燒長了之后我們就會用手指把燭芯捏短一些,一點也傷不了手。然后我就突發奇想,如果把手指放到燭火上燒十秒鐘會不會疼?在我看來十秒鐘是一個非常短暫的時間。然后我就試了。
第一秒我感到有些燙,心想還不錯。但第二秒尖銳的疼痛就從手指傳來,我想我還可以堅持,心里急切地期待第三秒的到來。然而手指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我眼睛死死盯著鐘表指針,但秒針好像慢了下來,那窄窄的小格就像一條不可逾越的壕溝,始終跨越不過去。我感到腦門上的血管突突地跳著,腦袋像針扎一樣疼,而且疼痛好像是從骨頭縫里冒出來似的。我渾身顫抖,咬著牙著堅持著,心里在哀嚎著:快走、快走啊!……終于,那漫長的一秒過去了,我慘叫著縮回了手指,淚如泉涌。從此,我知道了原來一秒鐘也可以像地老天荒一樣長。(孩子們,這個千萬不要嘗試。當然,如果你好奇心爆棚非要去嘗試,那我建議你拿你朋友的……呃,別誤會,我是指拿你朋友的鉛筆去試)。就這樣,后來我好多事情都不敢嘗試了,也許我們就是在這一次次受挫后丟失的好奇心吧。不過我們也都是在一次次地嘗試中認識這個世界的。所以,孩子們,雖然有時候好奇心會讓你不那么愉快,也有可能會傷害到你,但請不要丟失你們的好奇心,因為到那時你會變成大人的,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是給小孩子寫故事,我想還是從我小時候說起吧。而且關于那件奇幻的事情,那天我才知道,其實從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開始了。
我小的時候,是沒有多少作業的。不像現在的小孩子,書包有十幾斤重,夜深了還有一大堆作業等著做,而且還要參加這個輔導班那個興趣班的,可那哪是他們的興趣呢?我認識一個小朋友,被父母送去學畫畫,多年以后,畫的還是火柴人,又學吉他,可彈來彈去就像是在彈棉花。
那時候,放了假除了放羊就是和小伙伴玩,我們都有大把的時間。雖然沒有手機啊游戲機什么的,可是我們玩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爬樹、掏鳥窩、玩泥巴、鉆水坑、捉迷藏等等。那時候集體公社(就是大人們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吃飯,就像現在的工廠里,大概就是那個樣子)剛解散不久,當時種地的牛啊馬啊等牲口都是在飼養室喂養的,后來包產到戶后這些牲口都分到各家各戶了,所以呢飼養室就閑置下來了,于是這里變成孩子們的基地,沒有作業、沒有興趣班的孩子們變著法地玩。有時候我們模仿解放軍用細細的柳樹枝條編成圈戴在頭上偽裝,手里拿根木棍當成槍,在棚屋里抓特務,運用各種戰術反復爭奪一間間屋子。有時候玩騎馬打仗,瘦小一些的孩子騎到強壯一些的孩子的脖子上,然后互相拉扯、碰撞、使絆子,一個個人仰馬翻,直到剩下最后一組,然后大家哈哈大笑,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氛。這些游戲給了我們歡樂,充實了我們的閑暇時光也充實了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所以一有時間我們都會跑出家門,不管風霜雨雪。
那是一個炎熱而又漫長的夏日午后,大人們都在午休,喧鬧的蟬鳴中,清涼破敗的飼養室便成了樂園,牛槽、馬棚、草屋、門房等更是捉迷藏的絕佳場所。這是一個斗心眼的游戲,在于你能否藏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角落,因為我們對每個角落都非常熟悉。該我藏了,我出乎意料地跑進了那個草棚,然而這里空空如也,除了強烈的陽光穿過棚頂上的幾個破洞在地面灑下的明亮光斑,并沒有可供遮擋的東西。馬上就到尋找的時間了,我沒時間另尋躲藏的地方了,于是我縮身在有門洞的那面墻的墻角里。不一會兒,我聽見有小伙伴朝這邊走來。肯定會被發現了,我惴惴不安地想。就在小伙伴進門的一瞬間,我覺得我的眼睛花了,就像被強光晃了眼一樣,草棚里的景物變得虛幻起來,如同晝夜交替,黑白在我眼前迅速交織。棚頂透射下來的陽光似乎被分成一束束細密的光絲,擊中了空中漂浮的塵埃,擊碎成更細的微粒,隨后如一圈圈的漣漪蕩漾在草棚內。這時候,小伙伴走進了草棚里,在空蕩蕩的屋里搜尋,我知道我肯定會被發現,因為我身前沒有任何遮擋物,但我清楚地看見他朝我藏身的地方凝視了一兩秒,然后毫無收獲地轉身離去,而后一切又恢復了正常。當小伙伴們無奈宣布搜索失敗后,我大笑著從草棚里走了出來,看著他們目瞪口呆的樣子毫不留情地進行嘲諷。一臉驚訝的小伙伴跑到草棚里來回確認了幾次,使勁地揉眼睛,卻更加地詫異。我想,或許是棚頂上漏下來的陽光迷住了他的眼睛吧。
那以后,我一如往常地玩,卻再也沒有那種晝夜交替的感覺,但慢慢地,我發現我喜歡上了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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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太陽落下再也沒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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