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青銅棺蓋合攏的巨響還在耳畔轟鳴，張宇剛鉆進通道，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拽得一個趔趄，額頭重重撞在冰冷的巖壁上。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可鼻腔里縈繞的異香卻愈發濃郁，像是有無數根無形的絲線，順著呼吸鉆進腦子里，攪得他昏昏沉沉。

“宋小兵？”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伸手去摸身后的人，卻抓了個空。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在空曠中回蕩，剛才還緊隨其后的張建春、背著周巡的宋小兵，還有李海偉，全都不見了蹤影。

“有人嗎？”張宇的聲音發顫，他摸索著點燃火把，跳動的火光瞬間照亮了周圍——這哪里是什么狹窄的通道？分明還是剛才那間懸著青銅棺的墓室！

穹頂的人形雕像依舊巍峨矗立，掌心的青銅棺穩穩當當，哪里有半分下降的痕跡？巖壁上的星圖紋路在火光下蜿蜒流動，那些巨大的人像面孔依舊隱在黑暗里，可此刻再看，那緊抿的嘴唇像是在冷笑，深邃的眉眼間透著一股嘲弄，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怎么回事……”張宇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明明跟著眾人鉆進了通道，怎么會突然回到這里？他猛地回頭，身后的暗門緊閉，和他們剛進來時一模一樣，哪里有什么通道的影子？

“周巡！李海偉！”他大聲呼喊，聲音在空曠的墓室里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火把的光忽明忽暗，照得他影子在巖壁上扭曲變形，像是那些刻在石上的紋路活了過來，正順著墻壁緩緩爬向他的腳邊。

鼻尖的異香越來越濃，帶著一種甜膩的氣息，讓他頭暈目眩。他忽然想起李海偉打開青銅棺時，從里面飄出來的那股味道——就是這個！當時只覺得精神一振，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什么安神的香氣，而是能讓人陷入幻覺的迷藥！

“幻覺……都是幻覺……”張宇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胳膊上傳來清晰的痛感，可眼前的景象卻沒有絲毫變化。他這才明白，剛才從青銅棺里鉆進去的通道、水潭、龍群、森林……全都是假的！他們根本就沒離開這間墓室，所有人都還困在這懸棺之下，被那股異香迷了心智！

“其他人呢？”張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墓室。地面的青石板上，除了他們之前留下的腳印，還多了幾個雜亂的新痕跡，像是有人在這里掙扎過。他順著腳印往前走，發現腳印在離最近的那個人像腳下消失了。

他舉起火把湊近看去，只見人像巨大的腳掌邊，有一道新鮮的劃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劃出來的，劃痕旁邊還沾著幾滴暗紅色的液體，在火光下泛著粘稠的光——是血！

“宋小兵的斧子！”張宇心頭一緊，宋小兵一直拖著開山斧，這劃痕一定是他留下的！他抬頭看向人像掌心的青銅棺，棺身的銹跡依舊，可邊緣掛著的黑色繩索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道深深的斧痕，顯然有人用斧子砍過這里。

“他們也在幻覺里……”張宇的后背滲出冷汗，既然他能看到虛假的出口，那其他人肯定也陷入了各自的幻象。說不定此刻，宋小兵正背著周巡在某個不存在的懸崖上狂奔，李海偉正在破解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機關，而張建春……那個一直活在恐懼里的男人，又會看到什么？

他忽然想起張建春弄丟雞血石時的絕望，想起他跪在龍群前求饒的樣子——那些說不定都是幻覺的一部分，是這異香根據每個人的弱點制造出的陷阱！恐懼的人會看到最可怕的鬼怪，貪婪的人會看到堆積如山的財寶，而他們這群一心想出去的人，看到的自然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必須找到他們！”張宇握緊火把，轉身往墓室中央跑。那里的圓形凹槽還在，和石臺上、池塘里的一模一樣，只是此刻凹槽里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像是從未有人動過。他忽然想起李海偉轉動的那個石臺，就在離凹槽不遠的巖壁邊。

他沖到石臺旁，這才發現石臺并非普通的石頭，而是用一種青黑色的玉石制成，上面刻著的“斗”字符號在火光下泛著幽幽的光。他試著轉動石臺，“嘎吱”一聲，石臺果然動了，和幻覺里一樣，巖壁上的星圖紋路瞬間亮起綠光，蜿蜒流動，最終匯聚到人像的手掌處。

青銅棺上的應龍眼睛亮起紅光，和綠光交織在一起，整個墓室里的氛圍變得詭異起來。張宇盯著那些流動的綠光，忽然發現不對勁——這些綠光的軌跡，和他在幻覺里看到的水潭波紋一模一樣！還有那些人像的位置，和龍群盤旋的方位竟也隱隱重合！

“這異香不僅能制造幻覺，還能把所有人的幻覺連接起來！”張宇恍然大悟，難怪他們會在幻覺里看到同樣的龍群和水潭，原來這墓室里的星圖和石臺就是幻覺的源頭，那股異香則像一根線，把他們的意識纏在一起，共同編織了一個虛假的世界！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后傳來“撲通”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倒了。他猛地回頭，只見張建春正趴在地上，雙手胡亂地抓著青石板，嘴里大喊著：“石頭！我的石頭！別跑！”

張宇趕緊跑過去，想把他拉起來，可剛一碰觸到張建春的胳膊，就被他猛地甩開。張建春抬起頭，眼睛瞪得通紅，瞳孔里布滿血絲，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找到了……我找到雞血石了……好多金子……都是我的……”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地面，像是看到了什么寶貝，手指在石板上用力摳著，指甲縫里滲出血來也毫不在意。張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地上只有一層薄灰，哪里有什么雞血石和金子？顯然，張建春的幻覺里充滿了他最渴望的財富。

“張建春！醒醒！是幻覺！”張宇用力搖晃著他的肩膀，可張建春像是沒聽見，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喃喃著：“都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忽然，張建春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朝著巖壁跑去，雙手死死抱住人像的腳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神仙保佑……讓我帶點金子出去吧……我再也不貪心了……”

他的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巖壁上，星圖的綠光剛好照在他臉上，把他的笑容映得陰森可怖。張宇想拉他，卻發現他的手像是粘在了巖壁上，怎么拽都拽不動，反而被他帶得一個趔趄。

“他被幻覺困住了。”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張宇回頭一看，竟是李海偉！

李海偉靠在巖壁上，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冷汗，手里的火把搖搖欲墜。他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胳膊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正在往外滲血，顯然在幻覺里經歷了不少掙扎。

“你也醒了？”張宇又驚又喜。

李海偉點點頭，聲音沙啞：“剛才在幻覺里，我掉進了一個無底洞，下落的時候突然想起那股香味不對勁——哪有天然的香氣能讓人瞬間精神煥發？肯定有問題，就咬了自己一口，沒想到真的醒了。”他看向張建春，眉頭緊鎖，“他陷得太深了，這異香能勾起人心里最深的欲望，他一直想要財寶，現在肯定把巖壁當成金山了。”

“那宋小兵和周巡呢？”張宇急忙問。

李海偉搖頭：“沒看到，我醒的時候就在這附近，喊了幾聲沒人應。不過你看地上的腳印，他們應該沒走遠。”

他指著地面上一串凌亂的腳印，那腳印一直延伸到墓室的另一端，盡頭是一道陰影，像是有人躲在那里。張宇舉著火把走過去，果然看到宋小兵背靠著巖壁坐著，懷里緊緊抱著周巡，眼睛閉著，眉頭緊鎖，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別追了……我不是故意的……”

“宋小兵！”張宇蹲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宋小兵猛地睜開眼睛，眼神渙散，像是沒認出他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氣大得嚇人：“別搶我弟弟！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是我！張宇！”張宇大聲喊，“你看清楚！這里沒有別人！”

宋小兵的眼睛眨了眨，瞳孔漸漸聚焦，他茫然地看著周圍，又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周巡，周巡還在昏迷，臉色蒼白，呼吸微弱。他這才松開手，大口喘著氣：“我……我剛才好像在一片林子里跑，好多黑影追我，說我偷了他們的東西……”

“是幻覺。”李海偉走過來，遞給宋小兵一塊干凈的布條，“那股香味有問題，我們都被迷了。”

宋小兵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胳膊上有一道傷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抓傷的，血已經凝固了。他摸了摸傷口，又看了看懷里的周巡，忽然緊張起來：“小巡他……他沒醒？”

張宇探了探周巡的鼻息，還好，呼吸雖然微弱但很平穩：“他可能吸入的異香太多，還沒醒。”

“那現在怎么辦？”宋小兵抬頭看向青銅棺，眼神里帶著后怕，“這棺材里的香味太邪門了，得想辦法把它蓋住！”

李海偉點頭：“沒錯，必須阻斷香味的源頭。剛才在幻覺里，我好像看到青銅棺的蓋子沒完全合死，或許能找到機關把它徹底封上。”

三人分工合作，宋小兵留下照看周巡和張建春，張宇和李海偉則拿著火把，再次來到青銅棺下方。此刻青銅棺依舊懸在人像掌心，離地面約莫三米高，棺蓋果然如李海偉所說，邊緣有一道細微的縫隙，那股異香就是從縫隙里飄出來的。

“怎么才能把它合上？”張宇仰頭看著棺身，上面的應龍紋路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嘴里銜著的珠子凹槽空空如也，“沒有雞血石，能啟動機關嗎？”

李海偉盯著石臺上的“斗”字符號，若有所思：“剛才轉動石臺的時候，棺蓋開始下降，說明石臺和棺材是聯動的。或許……反向轉動能讓棺蓋合上？”

他走到石臺前，試著反向轉動。石臺“嘎吱”作響，比剛才更難轉動，巖壁上的綠光開始逆向流動，人像眼睛里的紅光也變得忽明忽暗。青銅棺忽然輕微地晃動起來，縫隙里飄出的異香瞬間濃郁了好幾倍，張宇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又開始出現幻象——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森林，陽光明媚，鳥兒在枝頭鳴叫。

“別被迷惑！”李海偉大喊一聲，伸手推了張宇一把。

張宇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趕緊屏住呼吸，從懷里掏出塊布捂住鼻子。李海偉也用布捂住口鼻，咬著牙繼續轉動石臺。隨著石臺轉動，青銅棺的縫隙越來越小，“咔噠”一聲輕響，棺蓋徹底合上了！

異香瞬間淡了下去，雖然還能聞到一點，但已經不再刺鼻。張宇松了口氣，剛想說話，就聽到身后傳來張建春的喊聲：“石頭……我的石頭……”

他們回頭一看，只見張建春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眼神依舊有些渙散，但已經不再抓著巖壁，只是茫然地看著地面，像是在尋找什么。宋小兵扶著他，對著張宇搖了搖頭，顯然還沒完全清醒。

“至少香味淡了。”李海偉喘著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棺材里的東西不簡單，能散發出這么厲害的迷香，說不定里面根本不是尸體，而是某種特殊的藥材或者……”

他的話沒說完，墓室里忽然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從穹頂掉了下來。幾人抬頭一看，只見巖壁上的星圖紋路開始剝落，露出里面的黃土，那些被打磨得光滑的青石竟像是紙糊的一樣，一片片往下掉！

“怎么回事？”宋小兵緊張地站起來，將周巡護在身后。

人像巨大的身軀也開始晃動，嵌在巖壁里的部分不斷有碎石落下，仿佛整個山體都在崩塌。懸著青銅棺的人像手掌忽然發出一聲脆響，指關節處出現了一道裂痕，青銅棺猛地往下一沉，離地面又近了一米！

“不好！這地方要塌了！”張宇大喊，“是剛才轉動石臺的緣故嗎？”

李海偉臉色慘白：“可能……這墓室的結構和星圖是一體的，強行逆轉機關破壞了平衡！”

話音未落，又一聲巨響傳來，離他們最近的那個人像手掌徹底斷裂，青銅棺失去支撐，“轟隆”一聲砸在地上，震得整個墓室都在搖晃。棺身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的東西露了出來——不是尸體，也不是財寶，而是一堆暗黃色的粉末，像是某種藥材被磨成的粉，那股異香就是從粉末里散發出來的！

粉末接觸到空氣，瞬間開始燃燒，冒出幽藍色的火苗，火勢蔓延得極快，很快就燒到了巖壁上。星圖紋路遇到火苗，竟像是被點燃的油脂，迅速燃燒起來，整個墓室的溫度瞬間升高。

“快跑！”宋小兵背起周巡，又拽著還在發愣的張建春，“找出口！”

幾人朝著進來時的狹窄通道跑去，身后的火勢越來越大，巖壁不斷有碎石落下，人像的身軀在火光中崩塌，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張宇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燃燒的星圖紋路在巖壁上勾勒出一個巨大的輪廓，像是一張人臉，正對著他們獰笑。

他們鉆進狹窄的通道，通道里也開始掉落碎石，只能彎腰往前沖。跑了約莫十幾分鐘，前方忽然出現一絲光亮，不是火把的光，而是一種柔和的自然光。

“出口！”宋小兵大喊，加快了速度。

可當他們沖出通道，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瞬間僵住——這里根本不是外界，而是一間和懸棺墓室一模一樣的石室！穹頂高不見頂，巖壁上刻著星圖，巨大的人像托著青銅棺懸在半空，連地面的圓形凹槽都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這間石室里沒有火把，光線是從巖壁的縫隙里透進來的，而在石室的正中央，赫然站著幾個身影，和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這……這是……”周巡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說不出話。

那些“分身”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衣服，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樣，正冷冷地看著他們，眼神里帶著一股非人的冰冷。張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對面“自己”的手，連掌心的疤痕都一模一樣！

“幻覺……還沒結束……”李海偉的聲音帶著絕望，他終于明白，那股異香的厲害之處，不僅在于制造幻象，還能復制人的意識，讓他們在無盡的循環中互相猜忌，直到崩潰。

對面的“宋小兵”舉起了開山斧，斧刃在光線下泛著冷光，朝著他們沖了過來。

“拼了！”宋小兵怒吼一聲，舉起自己的斧子迎了上去。

兩柄斧子在空中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張宇看著對面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這場由異香編織的噩夢，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結束？他們真的還能走出這墓穴嗎？

火光從通道里蔓延進來，照亮了兩群一模一樣的人在石室里廝殺的身影。巖壁上的星圖紋路在火光中扭曲，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這些被困在幻覺里的闖入者。而那口裂開的青銅棺，依舊在人像的掌心沉默著，仿佛一個永恒的詛咒，將他們永遠困在了這不見天日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