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懷表的另一半
- 停擺之外
- 張二零
- 2264字
- 2025-08-15 10:39:18
市公安局檔案室的日光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灰塵在光柱中翻滾。陸崢將“1999.7.12李秀娟失蹤案”卷宗攤開在桌上時,指尖仍殘留著礦井白骨的寒意——DNA比對報告顯示,那具顱骨的主人正是李秀娟,死亡時間與沈敬山供述的“私奔日”完全吻合。
“當年參與調查的老刑警三年前就退休了。”檔案管理員老王遞過一杯熱茶,“這案子當年被定性為‘自愿失蹤’,主要是因為……”他壓低聲音,“沈敬山的表哥是當時的副局長?!?
陸崢的目光落在卷宗第 47頁——一份被撕毀又粘回的證人證詞。作證者是鐘表廠質檢員劉梅,她聲稱“案發當晚看到沈敬山和一個穿黑雨衣的男人抬著麻袋進了熔爐車間”,但證詞下方有一行紅色批注:“精神異常,不予采信”。
“劉梅現在在哪?”
“瘋人院?!崩贤鯂@了口氣,“案發后第二年就被送進去了,據說總說自己聽到懷表在墻里‘滴答’響?!?
陸崢翻動卷宗的手指突然停住。在物證清單的“微量證據”欄里,一行鉛筆字被圓珠筆劃掉:“車間地面提取到非死者頭發,棕色,長 17cm”。他用手機拍下這行字,放大后發現筆畫邊緣有橡皮擦的痕跡——有人刻意抹去了這條線索。
“技術科,幫我查 1999年紅星鐘表廠案的頭發 DNA報告?!标憤槗芡娫挄r,注意到卷宗封面的角落有一個模糊的鞋印,尺寸與自己的警靴完全一致。
技術科的電子顯微鏡下,懷表內部的齒輪結構逐漸清晰。年輕技術員小張突然驚呼:“陸隊!這不是普通齒輪!”他調出三維建模圖,齒輪齒牙的凹槽組成了微型電路圖,“這是……錄音裝置!”
拆解開的懷表機芯里,果然藏著一卷比指甲蓋還小的磁帶。當播放設備傳出刺啦的電流聲時,陸崢的心臟驟然收緊——
“……懷表的‘時間校準’必須用活人的‘記憶’,秀娟已經學會了……”男人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煙酒味,是沈敬山的嗓音。
“……局長說了,這事不能外傳,熔爐今晚必須啟動……”第二個聲音低沉,陸崢猛地坐直身體——這是退休副局長張啟明的聲音!
“……3:17,當兩根指針重合,她會‘回來’……”第三個聲音是女人,語氣詭異,像在念咒。
錄音在一陣金屬撞擊聲中中斷。小張反復播放最后一句,突然指向頻譜圖:“這女人的聲音被處理過,但背景音里有鐘表齒輪的轉動聲——她當時就在車間!”
陸崢沖出技術科時,手機震動起來。內部調查科的李科長發來一張照片:礦井白骨的指骨縫隙里,卡著一枚生銹的警徽,編號與陸崢的警號完全相同。
“陸隊,暫停你的調查?!崩羁崎L的電話帶著電流聲,“局長要見你?!?
張啟明的退休公寓擺滿了古董鐘表,每個表盤的指針都停在 3:17。陸崢進門時,老人正用抹布擦拭一個黃銅座鐘,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
“那枚警徽是我放的?!睆垎⒚鳑]有回頭,“1999年 7月 12日,我親手把它塞進李秀娟的指骨縫里?!?
陸崢的手摸向腰間的手銬,卻被老人的話釘在原地:“你母親當年是紅星鐘表廠的會計,對不對?”
墻上的電子鐘突然閃爍,日期跳回 2005年 7月 12日——陸崢母親自殺的日子。
“你母親發現了我們的‘時間交易’?!睆垎⒚鬓D過身,渾濁的眼睛里布滿血絲,“沈敬山挪用公款只是幌子,真正的生意是‘校準時間’——用活人獻祭,讓客戶的愿望在 3:17實現?!?
陸崢的呼吸驟然急促。他想起母親葬禮上,張啟明作為“世伯”送來的骨灰盒,盒底刻著一個微小的懷表圖案。
“李秀娟不是第一個祭品?!崩先藦淖娎锶〕鲆粋€牛皮紙信封,“這是客戶名單。”
信封里的照片上,二十個陌生人站在鐘表廠門口,每個人胸前都別著一枚懷表形狀的徽章。陸崢的目光凝固在照片角落——年幼的自己正牽著母親的手,站在人群邊緣,母親的懷表鏈從口袋里露出半截,指針指向 3:17。
趙志強的汽修廠在拆遷區的煙塵中像一艘破船。陸崢推開虛掩的辦公室門時,濃烈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趙志強的女兒趙小雅正蹲在地上,用棉簽蘸著碘酒擦拭地板上的血跡。
“我爸昨晚沒回來?!迸⒌穆曇魩е耷?,指縫間夾著一張撕碎的照片——沈敬山和趙志強年輕時的合影,背面用紅筆寫著:“3:17,礦井見”。
陸崢的手電掃過墻壁,突然照到一幅兒童畫:黑色的暴雨夜,兩個戴懷表的人影抬著麻袋走向熔爐,麻袋上伸出一只手,指甲涂著紅色指甲油。
“這是你畫的?”
“是李秀娟阿姨教我的。”小雅的眼淚突然滾落,“她經常來汽修廠,給我帶棒棒糖,說我爸是‘好人’……”她從書包里掏出一個鐵皮盒,里面裝滿了李秀娟的遺物:褪色的工牌、繡著“娟”字的手帕,還有半塊懷表——與案發現場的半塊完全對稱。
“阿姨說,這是‘時間的鑰匙’,如果她不見了,就把懷表交給‘眼睛像星星的警察’?!毙⊙盘痤^,陸崢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母親臨終前照片里,同樣的琥珀色瞳孔。
五、懷表的另一半
兩塊懷表在辦公桌上拼合的瞬間,陸崢突然明白了“時間校準”的真相。表盤內側的刻度不是時間,而是經緯度,結合礦井坐標,指向青山市西郊的“鐘表博物館”。
“陸隊!緊急情況!”小李的電話帶著喘息,“趙志強的尸體在博物館門口被發現,胸口插著……你的配槍!”
暴雨再次傾盆而下時,陸崢站在博物館的青銅大門前。趙志強趴在臺階上,右手緊攥著一張字條:“懷表的另一半在‘鐘表匠’手里”。雨水沖刷著死者的臉頰,露出與李秀娟相似的眉骨輪廓——
趙志強是李秀娟的親哥哥。
博物館的展廳里,所有鐘表的指針都指向 3:17。陸崢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當他走到中央展臺時,玻璃柜里的“鎮館之寶”突然映入眼簾——那是一個 19世紀的瑞士懷表,表盤上刻著兩行字:
“贈啟明,3:17”
“時間會記住一切罪惡。”
展臺的標簽上寫著:“捐贈者:張啟明,2000年 3月 17日”。
陸崢的手機在此時震動,屏幕上彈出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附帶一張照片:內部調查科李科長倒在血泊中,手里攥著半塊懷表,與博物館的展品嚴絲合縫。
“下一個,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