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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光合者的誕生

穹頂之城的“晨光”在地下升起——不是太陽,卻比太陽更像太陽;不是白晝,卻把黑暗照亮。平臺周邊的石瓣一片片打開,露出環形的光槽;微細的以太流像極輕的風,自地層深處浮起,擦著人的皮膚,像在和每一處細胞打招呼。

茉莉將艾倫的體位墊高十五度,讓胸腔更易舒張,讓皮膚表層接受第一縷“光”。她沒有急,她沒有催,她讓每一個參數——心率、血壓、血氧、乳酸、動脈血氣——都像一個穩穩的節拍器。穩,是起點;穩,是節律;穩,是勇敢前的第一種溫柔。

艾倫閉著眼,卻在光下微微地笑。他的臉經歷過煙塵、過鹽堿、過刀鋒,現在經受一種更新奇也更難描述的“熱”。不是灼燒,是“從里往外冒的春天”。他抬起手,看掌心的紋理在光里細細浮現。

“你會先覺得‘飽’,再覺得‘輕’?!避岳蛞贿吙幢O測,一邊解釋,“飽不是胃的飽,是細胞能量位的飽;輕也不是重量的輕,是代謝負擔的輕?!?

艾倫點頭。

“我知道‘輕’是什么,”他說,“我在戰場上背著一個比我身量小兩圈的弟兄跑了十公里,到最后我的腿不是累,是我的心比我輕?!?

“好?!避岳蛴浵逻@句。她喜歡把經驗翻譯給科學,也喜歡把科學翻譯給經驗。因為翻譯是橋,橋連接兩岸,橋連接此刻與你的曾經,橋連接一個人的身體與一群人的語言。

賽列斯站在不遠處,像一盞不必插電的燈。他用目光巡視穹頂的邊緣,那些光槽、那些像“透明肺”的裝置、那些像“風琴”的豎片,都在他眼中以一種“合奏”的方式呼吸。他需要這個合奏保持在“曲線”里,而不是被外來的“直線”擊穿。

“他們在找,”他平靜地說。”

“能找到嗎?”茉莉問。

“能找到影子,”賽列斯攤開手,“但影子會反追。你只要讓你的步子與影子同拍,它就會變成你的前導?!?

茉莉點頭。她不是迷信命運的人,她是一位學會把不可控變成可用的工程師。

術后第4小時,艾倫體表滲出輕微汗珠,汗鈉、汗氯正常,皮溫略升0.6℃,心率維持在每分鐘58至62之間;血糖在三小時內從4.8緩慢降至4.4,卻無低血糖癥狀。茉莉開啟“黃昏模式”,讓光合小體在低照下保持溫和呼吸,從“陽光主供”切換到“基礎代謝與肝糖原輕度維持”的混合流程。

“感覺如何?”她問。

“像醒著又像夢著。”艾倫說,“醒著是我在看你們,夢著是我在看光。”

“說一說?!避岳驕芈?。

“光不是往我身上照,是從我里面長出來?!卑瑐惵M織,“它先像一條細線,穿過我的肩胛,然后像一張網,鋪在我的胸腔。再后來,它往腿那里走了……我沒有腿了,但它還是往’腿‘那邊走了,像它記得那里曾經有兩條路。”

茉莉喉頭微緊。她知道,那不是幻覺,那是“形態記憶”。身體消失的部位,在神經系統里還有地圖。光順著地圖走,像是去拜訪一處曾被時間撤銷的街區。

“好,”她壓下情緒,繼續執行術后訓練,“我們做第一階段起坐?!?

艾倫沒有逞強。他用雙手抵住床緣,讓軀干像在水里那樣緩緩上浮。殘肢處的肌束紋理在光下略起,像幼苗撐開土。茉莉不看“能不能”,她看“怎么能”:他用了哪些“代償器官”,他在啟動哪些“協同肌群”,他是否在“用力”和“用心”之間找到新秩序。

“不錯,”她點頭,塔爾一直沒插嘴。他偶爾抬眼,看光槽邊緣浮現的一道道極細的公式——每一條從外界拋來的“直線”都在那些公式里被彎折、被延展、被化解。直不敵曲,曲不敵圓,圓不敵空。

“可以開始走動了。”茉莉說。

艾倫眨了一下眼。

“我沒有腿。你要我怎么走?”

“你有以太。”賽列斯開口,“不靠肌肉的‘走’,靠意義的移動。先從一米開始。”

艾倫點頭。他并沒有從床上“站”起來,他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床前一米的地面。他用雙手扶住床沿,然后——像“把自己輕輕向前挪了一小寸”,不是肌肉帶動軀干,是“軀干向念頭靠攏”。他在“靠攏”的瞬間,殘肢處騰起一層極細的綠霧,像把缺失的那一節“在意義上臨時補齊”。

他做到了——一米。

第二次,兩米。

第三次,他在光中停下,然后回頭,向茉莉敬了一個無聲的軍禮。

“我前進了?!彼f。

茉莉笑了。

消息泄露總是比你以為的更早,比你擔心的更快。穹頂的某片石瓣邊緣忽然泛起冷色漣漪,一行被匿名再匿名的浮標從暗網最深處蹦了出來。塔爾打了個響指,那行字如煙散去;但散去不是消失。

“外面開始議論了?!辟惲兴购喍掏▓?。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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