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

初春的午后，陽光正好，大院的老梧桐樹枝抽了新芽，一群孩童聚在樹下。

紀成修改完教案后往家走去，剛踏進院子里，熟悉的吵鬧聲就傳進耳中。循聲望去，梧桐樹下，那里站著他心愛的女兒，紀不言。

五年過去，當初那個襁褓里的小女嬰，如今已經成了教師家屬院里的“孩子王”。

小丫頭穿著粉色小外套，圓嘟嘟的小臉因為興奮泛著紅暈，雙馬尾動個不停，一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就陷下去。

紀不言拿著紙飛機高高舉起，臉上藏不住的歡喜，自己的飛機今天可是飛得最高最遠，拿了第一名。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目光，抬起頭望向大門，在看到爸爸的時候瞬間沖了過去。

“爸爸！”

紀成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停下腳步。在女兒像小炮彈一樣沖到跟前時，他自然地彎下了腰，張開雙臂。

紀不言熟門熟路地撞進爸爸的懷里，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紀成順勢把她抱起來，笑著用鼻尖蹭了蹭她汗濕的額頭：“今天這么開心，又玩什么了呀？”

“我們今天是紙飛機大賽，你看我折的飛機，”紀不言獻寶似的把紙飛機在紀成面前晃個不停，“今天可是把其他人的都打敗了！”

看著女兒那個傲嬌的小表情，紀成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哦？這么厲害，我們言言可真棒！”

“當然咯，這可是李叔教我的，他說這是和什么物，”紀不言卡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稍加思索后興奮說道，“哦，對了！和物理有關！”

“李叔說了，我現在還小，等以后教我更多呢！”

“哈哈哈，那就等我們言言長大了當物理學家。”紀成把她放回地面，大手自然地牽起那只有點臟兮兮的小手。

“走，回家洗洗小臟手，讓我們猜猜，媽媽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肉丸子！”

“今天贏了比賽，爸爸獎勵多吃兩個！”

“好嘞！爸爸萬歲！”紀不言高興地蹦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依偎在一起，在陽光下漸行漸遠。

與此同時，家屬院門口緩緩停下一輛轎車，車子剛剛停穩，后車門便猛地推開，原思敏一步跨了出來。

她站在車旁，臉色鐵青，眉峰微蹙。司機李大川匆忙從駕駛座奔出，繞到車后，打開后備箱蓋，從里面提出一個行李箱。

“太太，我給您提進去。”看著一臉不悅的原思敏，李大川畢恭畢敬地說道。

“不用，你回去告訴顧逸川，準備好證件，下周一民政局見。”原思敏的聲音不大，很是平靜。

李大川聽聞，臉色微變，喉結上下滾動，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這...太太，要不...您親自告訴先生。”他搓著手，吞吞吐吐回答。

“你只管通知到位。”原思敏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說完，她的目光落入車內。

后排座位上，一個小男孩正安靜玩著游戲機，小小的手指在按鍵上飛快動著，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和他無關，原思敏的眉頭擰得更緊：“顧原野，還不下車。”

男孩被冷硬的聲音喚回，他關掉還沒通關的游戲機，抬起頭看了一眼車外的母親，無聲地下了車。

原思敏提起行李箱往熟悉的教師家屬院走去，顧原野在身后跟著，不動聲色地探尋著周圍有點陌生的環境。

【海城】

四月的風已帶著暖意，沈家老宅里，假山上流水潺潺，庭院中的松柏盆景青翠依舊。

一輛黑色奔馳緩緩駛入，停穩。沈伯洋率先下車，他穿著淺色休閑西裝，氣質儒雅。他習慣性地繞到副駕，拉開車門，右手護在門框上沿。

周悅晴低頭邁出，一身裁剪不俗的套裙襯得她身姿優雅，烏發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頸，眉眼溫順柔和，氣質嫻靜。她站定，對丈夫回以柔和的微笑。

后車門打開，穿著藍色衛衣的沈望舒利落地跳下車。他轉身，小心地牽出穿著背帶褲、臉蛋圓乎乎的沈承樾。

沈伯洋和周悅晴自然地牽起兩個孩子的手，安靜地穿過庭院，走向主屋。

客廳內，沈振邦悠閑地躺在紅木椅上，身旁的茶杯冒著熱氣。他戴著老花眼鏡，眉頭緊鎖，手里攤著當天的《海城日報》，正在全神貫注地看著。

廚房方向傳來炒菜的“滋啦聲”，林清棠系著圍裙，站在灶臺邊，用筷子輕輕戳了戳砂鍋里的咕嚕冒泡的紅燒肉。

她微微蹙眉，對著身旁的保姆阿霞吩咐道：“這肉還得等會兒，火候還差點意思，悅晴喜歡吃那種入口即化的，就讓它在灶上煨著吧。”

話音剛落，院子里傳來引擎熄滅的聲音，林清棠的臉上立刻起了笑意：“這聲音，準是伯洋他們到了。你們仔細看著點火，我去瞧瞧。”她趕忙解下圍裙，腳步輕快地朝客廳走去。

林清棠剛到客廳，就看見沈伯洋帶著妻兒走了進來。

“爸媽，我們回來了。”沈伯洋的聲音響起，帶著周末回家的松弛。

沈振邦聞聲抬起頭，從老花鏡上方望去，大兒子一家四口出現在眼前。

“爺爺奶奶好。”兩個孩子恭敬地向長輩問好。

“奶奶！”沈承樾歡呼著掙開了媽媽的手，撒歡似的撲向了林清棠。

林清棠笑著彎腰接住了他，摟在懷里，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哎喲我的小寶貝兒，可想死奶奶了！”

周悅晴站在丈夫身側，對著椅子上的沈振邦溫婉一笑：“爸。”隨即轉向摟著沈承樾的林清棠，“媽，廚房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不用不用，差不多要好了，就等開飯。”林清棠抱著沈承樾，笑得合不攏嘴，目光慈愛地看向沈伯洋身旁安靜的沈望舒。

“我家望舒又長高了，躥了一個頭。”

沈望舒靦腆一笑，像個小大人一樣說：“奶奶，您說錯了，媽媽昨天才幫我量過，只比上個月高了一厘米。”

林清棠聽聞笑出了聲：“我們家這是有個嚴謹的‘小學究’呢！”

沈望舒看著眾人臉上打趣的笑意，一時有些疑惑，不解地撓了撓頭。

周悅晴摸了摸他的頭，略顯無奈：“奶奶那是夸你身體好，長得快。”

沈振邦此時已坐直身體，放下報紙，摘下了老花眼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都坐下吧，”隨即向沈望舒招手，“望舒，來，到爺爺這兒來。”

沈望舒乖巧走到爺爺身邊，沈振邦溫熱的手掌握住他的小手，滿眼欣慰：“聽你爸爸講，你最近拿了奧數比賽的冠軍？”

沈望舒點了點頭：“是的爺爺。”

“呵呵，好樣的，不錯！”沈振邦的笑聲爽朗，看向沈望舒的眼神中充滿了疼愛與贊許。

“你爺爺可高興了，最近幾天出門遛彎都要和別人炫耀一下他的孫子拿了冠軍！不管別人說什么他都會提一嘴。”林清棠的聲音中帶著挪揄。

“咳咳，也不知道是誰聽到消息后，就給那些老姐妹打電話去了。”沈振邦佯裝咳嗽，立馬小小反擊回去。

沈伯洋在父親旁邊的沙發上坐著，聽著父母的對話，他的臉上是掩不住的自豪，接話道：“望舒這孩子在數學方面很有天賦，老師很看好他，繼續保持這種狀態，以后很有機會進清北少年班。”

沈振邦聽了，臉上的笑容更深，他怕怕腿示意沈望舒坐下，語氣里是長輩的慈愛和豁達：“好是好，不過啊，伯洋，別給孩子太大的壓力，順其自然就好。”

他說著，又疼愛的地捏了捏林清棠懷里沈承樾的小胖臉，然后瞧著坐在自己身上的沈望舒，眼神里盡是關懷和期許：“望舒也是，學歸學，玩也要好好玩，別有壓力，知道嗎？”

林清棠點頭附和道：“不錯，我們沈家的孩子健康快樂地長大，比什么都重要。”

周悅晴坐在沈伯洋身側，滿眼溫柔地望向沈望舒，她溫婉地笑著對二老說：“爸媽說得對，飯菜應該好了，咱們開飯吧？孩子們也應該餓了。”

飯菜的香氣已經從廚房飄散過來，一家人言笑晏晏地起身走向餐桌。

吃完飯后，兩個孩子在客廳地毯上堆積木，沈望舒正耐心指導弟弟積木應該放哪里。

沙發上，林清棠和周悅晴并肩坐著，兩人手里翻著一本精美的港臺時尚雜志，輕聲細語地討論著哪些珠寶首飾好看。

沈振邦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玩得正投入的兩個孫子，又看了看輕聲交談的婆媳倆，目光最后落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大兒子沈伯洋身上。

“伯洋，”沈振邦聲音不高確中氣十足，“和我來一下書房，有點事跟你聊聊。”

沈伯洋聞言，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頭看向父親，點了點頭：“好的，爸。”他站起身，對妻子遞了個溫和的眼神，示意自己離開一下。

周悅晴微微頷首表示會意，目光又落回雜志上，繼續和林清棠討論著另一頁的翡翠吊墜。

沈伯洋跟在父親身后，兩人一前一后，安靜地走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