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意盯著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日期——5月18日，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的三十歲生日，就這樣在加班中悄然到來。

辦公室外早已漆黑一片，投資部只剩下她一個人。手機震動起來，是周維的消息：「臨時有個應酬，晚點回?！?

程微意扯了扯嘴角。去年生日，周維至少還記得訂個蛋糕。今年連一句“生日快樂“都省了。她關掉電腦，揉了揉太陽穴。自從金融峰會后這三周，俞氏與祁氏的暗戰愈演愈烈，她幾乎沒有睡過一個整覺。

電梯下到一樓，保安老張笑呵呵地遞來一個包裹：“程經理，您的快遞，下午就送來了。“

程微意疑惑地接過包裹。扁平的方形盒子，包裝精美，沒有寄件人信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了包裝。

一本皮質封面的舊書靜靜躺在盒子里——《證券分析》1934年首版復刻版。程微意倒吸一口氣，手指顫抖著翻開扉頁，一行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給永遠追求真相的女孩。生日快樂?！猂“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大四那年，她曾在圖書館隨口提過想收藏這本投資學圣經的首版，沒想到祁遠川還記得。更沒想到，他會在五年后，以這種方式送來祝福。

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周維“。程微意慌忙抹去眼角的濕意，接起電話。

“你在哪？“周維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

“剛下班，正要回家?！?

“我客戶改約了，現在到家?！爸芫S頓了頓，“門口有個快遞，是你的嗎？“

程微意心頭一緊：“什么快遞？“

“一本書。“周維的聲音冷了下來，“誰送的？“

“可能...是同事送的生日禮物?！俺涛⒁獗M量讓語氣顯得平常，“我馬上回來。“

掛斷電話，程微意將書塞進公文包最底層。計程車駛過霓虹閃爍的街道，她的思緒卻飄回大學時代。祁遠川總愛用各種出其不意的方式給她驚喜——在她期末復習時送來最愛的那家奶茶，在她感冒時托室友捎來手寫筆記，在她生日那天...

“到了。“司機的聲音打斷了回憶。

公寓樓下的花壇邊，一個頎長的身影讓程微意呼吸一滯。祁遠川靠在一輛黑色轎車旁，手里拿著一束白色滿天星——她最喜歡的花。

“你怎么在這里？“程微意下意識環顧四周，生怕周維出現。

祁遠川走近幾步：“書收到了嗎？“

“收到了，但你不該...“

“我知道。“祁遠川打斷她，“只是...今天早上整理舊物，找到了我們大二那年的生日合照?！八麖腻X包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突然很想親口說聲生日快樂。“

照片上的程微意戴著紙皇冠，臉上抹著奶油，笑得眼睛彎成月牙。祁遠川從背后摟著她，下巴擱在她發頂，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程微意喉嚨發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書是我托助理送的，本來不打算露面?！捌钸h川將花束遞給她，“但走到你家樓下，還是沒忍住。“

“我結婚了。“程微意沒有接花，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祁遠川的手懸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他對你好嗎？“

“很好?！俺涛⒁鈾C械地回答，“我們...“

公寓大門突然打開，周維陰沉著臉走出來：“我說怎么半天不上樓，原來是在會老情人?！?

程微意臉色煞白：“不是你想的那樣...“

“周先生?！捌钸h川上前一步，“我們剛好有個項目...“

“省省吧。“周維冷笑，“祁總大半夜站在別人家門口送花，談的是什么項目？偷情的項目？“

祁遠川眼神一凜：“請注意你的言辭。“

“周維！“程微意拉住丈夫的手臂，“我們回家說?！?

周維甩開她的手，卻突然換上笑臉：“開個玩笑而已。祁總別介意，我妻子經常提起您這位'優秀的前輩'?！八室庠凇扒拜叀岸稚霞又匾?，“既然來了，要不要上樓喝杯茶？“

祁遠川看了程微意一眼：“不必了。公司還有事?！八⑽㈩h首，“生日快樂，程經理?！?

看著祁遠川的車駛離，周維的笑容瞬間消失。他一言不發地拽著程微意上樓，進門后猛地將她按在墻上：“賤人！當著我的面就敢眉來眼去？“

“我們只是偶遇！“程微意掙扎著，“那本書是工作參考...“

“啪！“一記耳光打斷了她的話。程微意臉頰火辣辣地疼，耳邊嗡嗡作響。

周維掐住她的下巴：“聽著，你是我的妻子。再讓我看到你和那個姓祁的在一起，我會讓你們倆都身敗名裂。“他松開手，整理了一下西裝，“我還有應酬，你自己好好反省?！?

門被狠狠摔上。程微意滑坐在地，顫抖著摸出那本《證券分析》，緊緊抱在胸前。淚水無聲滑落，在皮質封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第二天清晨，程微意用遮瑕膏仔細掩蓋了左臉的指痕，戴上墨鏡才敢出門。剛到公司，助理小李就匆匆跑來：“程經理，董事長急召！“

俞成松的辦公室里氣氛凝重。林世誠和幾位高管已經到場，投影屏上顯示著“東南亞能源項目緊急會議“。

“各位，情況有變?！坝岢伤缮裆珖谰榜R來西亞政府突然要求我們和祁氏資本聯合競標這個電站項目，明天必須派人去吉隆坡談判?！?

程微意心頭一跳。

“小程，你和祁總算是舊識，這次由你帶隊?！坝岢伤煽聪蛩傲挚倳蓛擅▌諈f助你?！?

林世誠意味深長地補充：“記住，合作只是形式，核心利益必須守住?！?

會議結束后，程微意立刻撥通周維電話說明情況。意料之中，電話那頭傳來暴怒的咒罵。

“你他媽是故意的吧？昨天剛見過面，今天就要一起出國？“

“這是公司安排...“

“我不管！你要是敢去，就等著離婚吧！“

程微意握緊手機：“我需要這份工作，周維。如果你不能接受，那就離婚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維突然笑了：“好啊，程微意，你終于露出真面目了。行，你去。但別忘了，你父親是怎么死的——意外，隨時可能發生?！?

通話戛然而止。程微意渾身發冷。周維最后那句話，怎么聽都不像是單純的威脅。

次日機場，程微意不斷查看手機。周維自那通電話后音訊全無，反常的平靜反而讓她不安。

“程經理?！?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祁遠川帶著兩名助理走來，黑色高定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墨鏡下的表情難以捉摸。

“祁總。“程微意公事公辦地點頭，“航班兩小時后起飛，我已經...“

“抱歉打擾。“航空公司工作人員匆匆走來，“由于熱帶風暴影響，本次航班取消，下一班要等到明天上午?！?

程微意皺眉查看天氣預報——整個東南亞沿海都被紅色風暴帶覆蓋。她正要聯系公司，機場廣播突然宣布所有離港航班全部取消。

“看來我們被困在這里了?！捌钸h川摘下墨鏡，“VIP休息室談？“

六個小時后，風暴愈演愈烈。機場大屏幕顯示所有酒店都已訂滿，數千旅客滯留候機廳。VIP休息室內，祁遠川的助理設法弄來了咖啡和三明治。

“你們先去找地方休息吧?！捌钸h川對兩名助理說，“我和程經理需要討論項目細節?！?

等其他人離開后，休息室陷入一種微妙的安靜。窗外暴雨如注，雨點砸在玻璃上發出密集的敲擊聲。

“臉還疼嗎？“祁遠川突然問。

程微意猛地抬頭：“什么？“

“昨晚他打你了。“祁遠川的聲音冷得像冰，“我看到他抬手時你閉眼的動作?！?

程微意下意識摸向已經消腫的臉頰：“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有些爭執。“

“微意?！捌钸h川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可以幫你，無論是什么——“

“我不需要幫助！“程微意打斷他，“我的婚姻、我的生活，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祁遠川靜靜看著她：“包括選擇和一個會家暴的男人結婚？“

“你不明白！“程微意聲音發抖，“當年我父親突然去世，母親一病不起，醫療費像無底洞...周維出現了，他提供了一切我需要的...“

“所以真的是為了錢?！捌钸h川眼神黯淡下來，“我以為那只是你搪塞我的借口?！?

程微意咬住嘴唇。半真半假的謊言最難拆穿。是的，她當年確實需要錢，但不是為了母親，而是為了調查父親的死因。而周維...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

“說說項目吧。“她生硬地轉移話題，“林世誠暗示這個電站涉及某些政治獻金...“

祁遠川沒有追問，順著她的意思切換到工作模式。兩人就談判策略討論了近兩小時，期間程微意多次展現出令祁遠川驚艷的洞察力。

“你比大學時更犀利了?！捌钸h川忍不住贊嘆，“那個計量模型的分析角度，連我團隊的首席量化都沒考慮到?！?

程微意微微一笑：“拜你所賜。當年你總說我的模型太理想化，我就發誓一定要超越你。“

“我從未懷疑過?！捌钸h川的眼神溫柔下來，“記得嗎，大四那年你說要成為中國最厲害的女投資人...“

“然后你說要開一家以我們名字命名的公司?！俺涛⒁饷摽诙?，隨即懊悔自己的失言。

祁遠川苦笑：“祁遠微川資本...名字我都想好了。“

窗外的暴雨仍在繼續，但休息室內的氣氛卻莫名緩和下來。程微意發現自己竟然在享受這種純粹的專業交流——沒有婚姻的陰影，沒有過去的包袱，只是兩個勢均力敵的頭腦在切磋。

話題不知怎么轉到了父親身上。程微意提到父親去世前那個奇怪的電話。

“...他說發現公司有些賬目不對勁，要去查實。第二天就接到警方通知，說他在郊區水庫出了車禍?！俺涛⒁舛⒅Х缺?，“可父親從不喝酒，那天也不是周末，他去水庫干什么？“

祁遠川突然坐直身體：“水庫？具體是哪天？“

“2014年9月18日?！俺涛⒁庖苫蟮乜粗?，“怎么了？“

祁遠川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微意，我最近查到的資料顯示，林世誠在2014年9月曾向一個離岸賬戶轉出大筆資金，收款方是馬來西亞的一個建筑公司...而這個公司的注冊地址，就在吉隆坡郊區的某個水庫附近?！?

程微意手中的咖啡杯差點打翻：“這...這不可能只是巧合?！?

“還有更奇怪的。“祁遠川壓低聲音，“那家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姓周?！?

程微意如墜冰窟。周？周維的周？

就在這時，她的筆記本電腦突然自動亮起，屏幕上跳出一個遠程控制界面，又迅速消失。

“怎么回事？“祁遠川警覺地問。

程微意迅速檢查電腦：“有人試圖遠程訪問...可能是黑客?！暗睦锴宄@更像是某種監控軟件被激活了。而唯一有機會在她電腦上安裝這種軟件的，只有周維。

祁遠川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漸弱的雨勢：“風暴快過去了。但我覺得，我們正站在另一場風暴的中心?！?

程微意默默點頭。父親的死、林世誠的轉賬、周維的神秘背景...這些碎片正在拼湊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圖景。而此刻，她最需要弄清楚的是——在這場醞釀多年的風暴中，祁遠川究竟是她的盟友，還是另一個更危險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