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漸撥開夜幕。
僅僅七日,夢千雪便展現了其冠絕仙盟的天資。
千年難遇的奇才名不虛傳,短短數日,其境界竟已穩定在了陽神胎息境巔峰。
不僅傷勢恢復了大半,其威勢更足可叫板神游太虛境修士。
十萬里妖獸區域中,最強的妖物也不過陽神神息境。
以她如今的實力,穿越禁區,如履平地。
只要兩人能成功逃出千劫魔宮,便是真正的海闊天空。
清晨,云夢江辰將精心熬制的小米瘦肉粥和幾碟爽口小咸菜擺上玉桌,熱氣裊裊。
然而,預想中該從大殿深處走出的身影卻遲遲不見。
日頭漸高,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欞灑落一地碎金。
云夢江辰的心頭卻越發焦灼。
今日,便是約定出逃的日子。
可夢千雪仍在深處靜修,那沉寂的氣息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
這種時刻,貿然驚擾,輕則前功盡棄,重則引得她靈力反噬,甚至境界跌落。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云夢江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廳堂中來回踱步,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就在他幾乎按捺不住時——
篤…篤…篤…
清晰的腳步聲自殿門外響起,由遠及近,沉穩而冰冷。
不是夢千雪。
云夢江辰心頭猛地一跳,狂喜尚未成型便瞬間凍結。
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怖寒意瞬間將他吞沒。
只見殿門無聲開啟。
一道身影逆著晨光緩緩步入。
猩紅玄金色長袍流淌著深邃幽光,一張冰冷的面具遮掩了一切面容,唯有從孔洞中透出的兩點眸光,猩紅、妖異、殘酷,仿佛深淵在凝視。
來人正是——千劫魔宮宮主九幽玄尊。
云夢江辰只覺得全身血液瞬間涌向頭頂,又在下一個剎那只剩徹骨的冰涼。
冷汗幾乎在瞬間浸透了他后背的道袍。
他幾乎是本能地深深躬身,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礫摩擦:
“恭迎…恭迎宮主出關。”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是說閉關嗎?!怎么會在一周后突然出現?!
更要命的是——
夢千雪還在里面。
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在死寂的大殿里被無限放大,沉重得如同擂鼓。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
那帶著面具的九幽玄尊停下了腳步。
猩紅的目光如同實質的觸手,緩緩掃過僵立的云夢江辰,唇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那目光中竟帶著一絲…玩味。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聲音平淡,卻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冰冷。
云夢江辰的頭垂得更低了,竭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
“不…屬下…屬下只是驚喜宮主您…您這么快就順利出關了…”
“驚喜?”九幽玄尊輕笑一聲,那笑聲冰冷得不帶絲毫溫度。
云夢江辰渾身一顫。
這反問句,這在以前是絕無僅有的,這絕非女魔尊以往的作風。
巨大的不安如同毒藤纏繞心臟。
完了…一切都完了…
坦白?坦白只會讓兩人死得更快。
女魔尊的手段,只會讓死亡成為解脫前的無盡折磨。
他死死咬住牙關,強迫自己保持最后的冷靜,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堅定:“回宮主,屬下……真心歡喜。”
九幽玄尊沒有再問。
她雙手負后,似緩實疾地在廳中踱步。
那猩紅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餐桌那冒著熱氣的白粥和幾碟小菜上。
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這絕影殿里,”她的聲音幽幽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敲在云夢江辰緊繃的神經上,“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轟!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云夢江辰腦中炸響。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掌心瞬間被冰冷的汗水浸透。
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嚨。
“沒…沒有!”他幾乎是擠出了聲音,“只有屬下一人看守。”
以九幽玄尊萬法歸源境巔峰的恐怖修為,神識掃過,夢千雪的存在必然無所遁形。
或許……
她早已發現了。
此刻只是在戲耍他這只徒勞掙扎的螻蟻,如同貓爪下的鼠。
九幽玄尊的目光在那幾碟簡單的粥菜上停留了許久,周身彌漫著無形的低氣壓。
就在云夢江辰感覺自己即將被這壓力碾碎時,她那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卻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古怪:
“本尊倒是不知,你還會做這些。”她的指尖,隔空輕輕點了點那碗粥,“這些年來…你從未為我做過。”
是陳述?是質問?抑或是某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情緒?
云夢江辰完全懵了。
這完全超出了他對這個冷酷女魔尊的認知邊界。
然而,還未等他想出如何作答——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間籠罩了他。
視覺、聽覺、嗅覺……所有感官在剎那間被剝奪。
他如同被投入無盡的黑暗深淵,只剩一片虛無的死寂。
真正的恐懼,源于未知。
完了……
他頹然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放棄了一切掙扎。
萬法歸源境的意志,非他能抗。
希望觸手可及,卻又被身后這片巨大的、名為九幽玄尊的陰影,狠狠碾碎。
冰冷的觸感毫無征兆地貼上胸膛。
一只微涼而纖長的手,如同劇毒的蛇。
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脖頸,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最終,那只手穩穩地、冰冷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結束了么?這瘋魔的女人,還要玩弄獵物到最后一刻?
就在他萬念俱灰之際,那冰泉般的聲音竟穿透了感官的封印,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你告訴本尊,”聲音里聽不出喜怒,“本尊對你,不好么?”
這問題。
云夢江辰瀕臨崩潰的心臟幾乎停跳。
他想罵,想怒吼,最終卻只能強行擠出毫無波動的回應:
“宮主待屬下……很好。”
“真的?”
“真的……很好。”
話音未落——
一種溫軟而帶著血腥氣息的觸感猛地封堵了他的唇。
緊接著,是下唇驟然傳來尖銳的刺痛。
“唔!”
鮮血特有的腥甜氣息瞬間彌漫口腔,刺痛直沖靈魂深處。
云夢江辰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血液在唇齒間流淌。
那冰泉般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震蕩,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現在呢?本尊對你,還好么?”
“好…好……”云夢江辰強忍著劇痛和屈辱,從牙縫里擠出字。
這老瘋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下一瞬間。
天旋地轉。
云夢江辰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摜起,重重摔落在絕影殿深處那張華麗卻冰冷的大床上。
視覺、聽覺、嗅覺、觸覺…所有與外界聯系的感知被徹底切斷、揉碎。
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無邊黑暗,以及隨之而來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仿佛被巨錘反復碾過的筋骨酸楚。
不知在無邊的黑暗與痛苦中沉浮了多久。
當意識的碎片重新拼湊,模糊的感官重新恢復。
刺目的夕陽余暉,正透過窗欞,在冰冷的地面拉出長長的陰影。
云夢江辰艱難地睜開眼,只覺渾身像是散了架,每一寸骨頭都在呻吟。
然后,他看到了一道身影。
夢千雪就靜靜地站在床邊。
晨曦不見,此時已是黃昏。
她周身的氣息沉靜如淵,完好無損,甚至連衣袍都未曾凌亂半分。
她就那樣平靜地環抱雙臂,目光落在窗外西斜的落日上。
夕陽的金輝勾勒出她精致的側臉輪廓,仿佛剛才那足以致命的插曲從未發生。
女魔尊呢?方才的一切……是夢嗎?
云夢江辰艱難地撐起身,茫然四顧,又看向床邊的女子,聲音沙啞干澀:
“我們……我們還活著?”
夢千雪收回目光,轉向他,那雙淡紅色的眸子里波瀾不驚。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那聲音在黃昏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緊接著,她便轉身,朝殿門走去,沒有絲毫拖沓。
“我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