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貞觀二年。

幽州青丘縣外，一條荒僻的官道上鋪滿枯葉，秋風卷起塵土，一輛馬車正疾馳而過。

“駕！”

“再快些！”

馬蹄聲如雷，車輪碾過落葉，發出沙沙脆響。

突然，馬車猛地剎住，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者急匆匆跳下車，攔住幾名正在田間勞作的農人。

“幾位鄉親，且慢！”

“這附近可有醫者？”

“啊？你說啥？”農人一臉茫然。

“就是郎中！我家主人受了傷，急需醫治！”房玄齡額頭滲出細汗，聲音里透著焦灼。

李世民終究還是遭遇了突厥人，中了一箭！

如今箭傷未愈，又染上傷寒，情況危急！

馬車內，長孫皇后緊攥衣袖，臉色蒼白，幾乎支撐不住。

然而，幾名農人聽完，卻面面相覷。

“郎中？咱們這兒可沒郎中。”

“沒有？！”房玄齡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陛下箭傷未愈，又染上傷寒，若無醫者，豈不是……

這時，一名魁梧大漢也從馬車上躍下，掏出一個繡金線的錦囊，塞到農人手中。

“幾位兄弟，行個方便！若能指點個能治傷的人，必有重謝！”

兩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農人，眼中既有焦急，又隱隱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這……”農人們互相看了看，猶豫片刻，終于開口。

“要不……你們去前頭碰碰運氣？若是‘小太保’在家，興許能救你們老爺。”

“‘小太保’？是郎中嗎？”程咬金皺眉問道。

“他不是郎中，是個獵戶，可那本事……簡直跟神仙似的！”

房玄齡和程咬金對視一眼，一時愕然。

“神仙？那煩請幾位帶路，我們急需見他！”

“哼，你當小太保是誰？想見就見？”農人有些不悅。

“放肆！你可知——”程咬金怒目圓睜，正要發作，卻被房玄齡攔住。

“這位兄弟，莫怪。”房玄齡擠出笑容，“請問如何才能找到這位‘小太保’？”

“往西走，有棵老榆樹，他的莊子就在旁邊，你們自個兒去碰運氣吧。”

房玄齡深深一揖，隨即拽著程咬金跳上馬車，揚鞭西去。

“快！”

“駕！駕！”

不多時……

**“莊主可在？求莊主救命！”**

一座雅致的宅院前，房玄齡和程咬金高聲呼喊，嗓音嘶啞。

長孫皇后掀開車簾，緊盯著院門，生怕無人應答。

片刻后，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名十來歲的小丫鬟探出頭，怯生生地打量著他們。

“你們是……”

“敢問‘小太保’是否在此？我家主人重傷，急需救治！”房玄齡急切拱手，甚至作勢要跪。

小丫鬟嚇了一跳，連忙道：“公子在的，你們……先進來吧。”

“公子！公子！”

程咬金背著李世民踏入院內，小丫鬟匆匆跑向后院。

此刻，程咬金心急如焚，房玄齡卻強自鎮定，迅速環顧四周。

這宅院雖不大，但布局精巧，顯然出自高人之手！

院中花草繁茂，即便深秋時節，仍青翠欲滴，令房玄齡暗暗稱奇。

不多時，一名身著勁裝的俊朗少年大步走來，嘴里還嘀咕著：

“這些突厥人，怎么就不長記性呢？非要拿彎刀跟我的獵槍較勁……”

“幾位何人？”少年踏入廳內，從容落座，眉宇間英氣逼人，絲毫不顯稚嫩。

房玄齡一怔——這少年真是獵戶？這氣度，說是王孫公子也不為過！

“公子……”

“別叫‘小太保’，叫公子就行。”少年擺擺手，目光落在李世民身上，眉頭微皺。

“救他可以，不過……”

“箭傷很深，這倒不算什么。”

少年瞇起眼，語氣平淡。

“但問題不只在箭傷，傷口已經潰爛。”

“眼瞼浮腫，寒毒已入臟腑，就算你們找遍天下名醫，恐怕也……”

說罷，他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房玄齡和程咬金瞬間僵住，滿臉震驚。

這少年竟一眼看出陛下身中箭傷，還知道傷口惡化？！

要知道，李世民穿著厚衣，傷勢完全被遮掩！

“等等，公子說的‘潰爛’是何意？”

“就是傷寒入體，而且已蔓延全身。按尋常郎中的說法——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房玄齡和程咬金如墜冰窟，幾乎站立不穩。

傷寒，在這時代幾乎等同死訊！多少名將猛士，皆死于傷寒之手！

如今少年直言寒毒已深，豈不是……

這天下才安定幾年啊？

房玄齡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若天子駕崩，這初定的大唐江山，只怕頃刻間便要分崩離析！

“倒也是你們造化。“少年忽然輕笑，從懷中取出一個羊脂玉瓶。月光透過窗紗，映得瓶身流轉著瑩潤的光澤。

“青娥，取新汲的井水來。“

“諾。“

少年拔開瓶塞，兩粒碧色藥丸滾落掌心，頓時滿室生香——似松非松，似麝非麝，聞之令人精神一振。

“昨日方成的'青霉散'，倒是便宜你們了。“

“青...霉散？“

房玄齡與程咬金相顧愕然。但這少年從容的氣度，卻讓二人心底燃起一絲希冀。

李世民被安置在黃花梨案幾上，面色已呈灰敗。

“褪去衣衫。“少年淡淡道。

程咬金的手按在刀柄上：“陛下萬金之軀...“

“要么照做，要么抬走。“少年眼皮都不抬，指尖銀針寒芒閃爍。

房玄齡咬牙解開蟠龍紋錦袍。肩胛處纏繞的素帛早已被血浸透，揭開時竟帶起腐肉，腥臭撲鼻。

少年忽然取出一把奇形剪刀——雙刃交錯如燕尾，柄上嵌著七星紋。程咬金瞳孔驟縮：“爾敢！“

“知節！“房玄齡厲聲喝止，額頭滲出冷汗。他注意到這剪刀絕非凡品：開合間寒光流轉，剪斷染血絲帛時竟無半分滯澀。若此子真有歹意，何須用這等寶物？

銀光閃過，腐壞的繃帶紛紛落地。少年凝視傷口，突然冷笑：“箭簇拔出時，可曾剜去腐肉？“

“這...“程咬金語塞。亂軍之中，哪顧得上這許多？

“愚昧！“少年雙指突然壓住傷口兩側，黑血頓時涌出，“創深及骨，不引流通暢，你們是嫌他死得不夠快？“

此時侍女端著銅盆歸來，另有個越窯青瓷瓶泛著冷光。

“公子，新汲的泉水。還有您要的'烈火燒'。“

“取明焰盞來。“

“諾。“

侍女很快捧來一盞奇物：青銅為座，琉璃為罩，內中幽藍火苗靜靜燃燒。房玄齡倒吸一口涼氣——這火焰竟不懼穿堂風，穩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