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祝余丟出的水果刀,造成的傷口并不大,卻讓那龐然大物疼得在地上來回翻滾,一時間又揚起不少飛沙。
“果真有些本事。”祝余從那滿天黃沙里走出,站在江忍旁邊的墻頭,觀察著地上的妖:“背觀人的血能克這世上所有的妖,我在那刀上,涂了那么多我的血,你竟然還能受得住。”
“你到底是什么妖?”
“我怎么沒學過呢?”祝余朝四周問著:“大白,你怎么沒教過我這個?”
大白在哪兒?
江忍的視線朝地面看去,那個記憶里背著小包穿著小衣服的身影,卻并沒有出現(xiàn),反倒是從高處傳來了它的聲音。
“這是上古的妖獓狠,其狀如牛,身白而四角,其豪如披蓑,喜食人。”
“我還以為這玩意都死絕了,你也就用不著學,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一只。”
“按理來說,這東西應該很難對付才對,怎么你一刀就把它搞定了?”
“難對付?”祝余眼睛微亮,好奇問大白:“有多難對付?”
“就是你祝家的祖宗來了,都不一定能拿下。”
順著大白聲音傳來的方向探去,江忍終于看見了大白,只是和平常的大白有些不一樣。
它的身形變得高大,渾身氣質也全然不同,帶著幾分狠厲,尖銳的獠牙敏捷的速度,看著比地上那只妖還要難對付。
江忍現(xiàn)在才懂了大白那句。
“爺可是堂堂天狗!”
見不需要它大白朝江忍走來,很快就又變回普通犬類大小,它招呼著墻上兩人:“下來吧,它受不住背觀人的血已經沒有危險了,祝余趕緊解決掉它,免得遲則生變。”
祝余從墻上跳下來,被折磨痛苦不堪的獓狠眼里帶著恨意:“背觀人,竟然又是你們,我躲了你們千年,竟還是被你們趕盡殺絕。”
祝余問它:“怎么,你還見過別的背觀人?”
如果不是動彈不得,獓狠真想起身將祝余給吞了。
“千年前就是因為我吞吃了幾個人,被你們背觀人重傷,我才逃到這無名荒山躲了起來。”
“我藏身在洞里,山下村子里的人偶然發(fā)現(xiàn)了我,為了不讓他們將我的行蹤告訴你們,我給了他們金銀。”
“從此他們就奉我為神,不僅替我隱藏行蹤,還好吃好喝供著我。”
“可惜每次只能吃一個人,如果不是怕被你們背觀人發(fā)現(xiàn),我早就將那個村子的人都給吃了。”
對獓狠來說,貢神村的村民從頭到尾都只是食物,可笑的是,貢神村的村民還將它奉為神,小心供奉伺候。
全然不知,這是隨時會要人性命的妖。
“所以后來,你就吃了貢神村大半村民?”祝余記得,江忍曾打聽到百年前貢神村在貢神途中出了變故,從此才廢除了活人獻祭的陋習。
那以后,貢神村又風調雨順過了百年。
顯然應該是獓狠那個時候已經離開了貢神村,既然已經離開了,如今又為什么要回來?
對于祝余的指控,獓狠卻不肯承認:“別隨便栽贓給我,我要是吃了人我怎么會不記得?”
“所以百年前,貢神村的村民不是你吃的?”祝余若有所思,如果獓狠沒撒謊,那這件事情看來還另有隱情。
提起百年前,獓狠眼中的恨意更添幾分:“百年前,沒錯就是百年前,那個人她明明是被獻給我的食物,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乖乖被我吞下,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辦法,她竟拿走了我大半力量!”
“失去大半力量的我,陷入沉睡險些死去。”
“直到不久前我才恢復過來,睡得太久,我實在太餓,可我又不敢出去找人吃,怕被背觀人發(fā)現(xiàn),我只敢在臥神山附近游蕩。”
“沒想到百年過去,貢神村竟也不在了。”
“就在我快餓死的時候。”獓狠忽然情緒激動起來,貪婪的目光鎖定在江忍身上:“你們兩個人來到了貢神村,送上門的食物我豈有不吃的道理。”
“可惜你跑得太快,后來更是帶來了那么多人,我害怕我一次性吃太多會引來背觀人,這才沒對你們下手。”
“可你,竟然還是將背觀人給引來了!”
江忍想到王杰,腦海里就響起王杰父母的痛哭聲:“那個被你吃了的人,他才二十歲……”
獓狠不以為意:“那又怎么樣?自從妖化成形之后,吃人就成了我的天性,這和你們人餓了要吃飯一個道理,我有什么錯,你們這些該死的背觀人真是多管閑事。”
“你說,你前不久才醒過來。”江忍拿出江慧玉的發(fā)卡:“那二十一年前,我姑姑江慧玉在貢神村失蹤的事情,與你無關?”
“什么江慧玉沒聽過沒見過,我剛醒過來,別什么事情都栽贓給我。”
“我吃了人絕對不會不承認,都到這個地步了我沒有理由騙你。”獓狠對上江忍那充滿懷疑怨恨的視線,忽然想到什么,得意放聲大笑著:“是那個人,那個人拿走了我大半力量,她也被妖化了。”
“她也和我一樣,喜歡吃人?”
“是她吃了貢神村大半的人?”
“搶走我大半力量也就罷了,竟然還用我名義去吃人,讓我背鍋。”若不是妖生快走到盡頭,獓狠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那個人,殺了她。
但,獓狠看著逐漸走向自己的祝余。
那個人她跑不遠,她肯定還在這附近。
背觀人已經得知她的存在,就不會放過她,她活不了。
想到這里,獓狠就沒有遺憾閉上了眼睛。
祝余卻沒急著對獓狠出手:“我最后再問你一件事情。”
獓狠輕嗤一聲:“可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要不是這些該死的背觀人,它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還想它回答她的問題,做夢。
遭到拒絕的祝余也不惱,她伸出手掌拿出另一把刀,臉上帶著不達眼底的笑:“我可以讓你痛快死去,也同樣可以讓你痛苦死去,你想怎么選?”
獓狠從未見過,像祝余這樣的背觀人,她現(xiàn)在的表情比妖還可怕:“那你倒是問啊!”
祝余將刀收起:“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紅衣,擁有二十出頭女人外表,力氣大到能輕松推翻一輛車的妖,她應該和背觀人有仇?”
“沒見過。”獓狠怕祝余不相信,補充解釋著:“我認識的妖不多,我怕其他妖搶我吃的,不怎么和他們來往,說到有仇,這天底下大半的妖不都視你們背觀人為死敵嘛。”
祝余要找的妖,獓狠完全沒有印象。
祝余有些失望,她將手放在獓狠的一只角上,那巨大的身形漸漸消失,變成飛沙隨風散去。
遮天蔽日的黃沙也終于散去,刺眼的光一時晃得祝余有些難受,見江忍肩膀微垂沮喪站在原地,祝余上前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祝余就沒安慰過人,這些年她四處奔波整日接觸到的都是妖。
“獓狠應該沒有撒謊,如果它早就醒來,那這二十一年間,附近應該會有很多人失蹤,畢竟它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可事實是這二十一年間,附近從來沒有什么奇怪傳聞,除了你姑姑也沒有其他人失蹤。”
“我想,你姑姑的失蹤應該與獓狠無關。”祝余倒是有新的想法:“獓狠說百年前有個人,拿走了它大半力量,害死了貢神村大半村民,說不定是這個人帶走了你姑姑。”
“總之我們還有可以查的方向,你別灰心。”
江忍是有些沮喪和失望,但絕沒有過想要放棄的念頭,他倒是和祝余想到一塊去了,貢神村地勢偏遠,被廢棄以后就鮮少有人來。
如果是那個拿走獓狠大半力量的人,回到貢神村查看獓狠情況,偶然間和回來的江慧玉撞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會繼續(xù)找下去,絕不會輕易放棄。”
見江忍重新振作起來,祝余也就松了口氣,但她沒想到江忍好得這么快,立馬詢問著她。
“祝余,人也會妖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