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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巷口殺機

冰涼的井水從指尖滑落,滴在滿是污漬的青磚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蘇晚使勁兒甩了甩手,水珠子到處亂飛。殮房里那濃得散不掉的尸臭味兒啊,就好像鉆進她的皮膚、頭發絲兒里去了,怎么都趕不走。她一聲不吭地收拾著自個兒的工具呢:薄刃小刀在粗布上擦了又擦,一直擦到寒光閃閃的;骨鉗、探針、銀針啥的,一件一件都放進那個半舊不新的牛皮工具箱里。她這動作特別認真,認真得都有點麻木了。

在角落里,那堆亂亂的草席子下面,現在沒動靜了。就好像那雙陰森森的眼睛,還有那卷發黃的羊皮畫像,都只是這濃重尸臭熏出來的幻覺似的。

可蘇晚心里明白,這可不是幻覺。

上輩子尚書府被整得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早就讓她變成了最機警的獵人,也讓她學會了在絕境里察覺最細微的危險信號。從她蹲下洗玉鐲子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種被毒蛇冷冰冰的信子舔后脖頸子的那種寒意,一直就沒消失過。那道目光啊,又貪婪又膩歪,透著赤裸裸的窺探,還有一種讓人惡心的熟悉感——這是她上輩子在宰相府那些人眼里見過的,那種不把人命當回事兒的陰冷勁兒。

她把工具箱蓋子蓋上,“咔噠”一聲很輕。眼睛看似無意地往那個陰暗的角落掃了一眼,就只瞧見一堆雜物和落滿灰塵的草席子。她背起箱子,像平常一樣走出殮房。那扇沉重的木門在她身后嘎吱嘎吱響著,把那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給隔開了。午后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把殮房里那股子陰冷給趕跑了,可蘇晚心里頭的寒意卻怎么也散不去。她順著府衙后巷那滿是斑駁的青石路,朝著自己住的地方走去。這巷子又窄又深,兩邊的院墻高高聳立著,陽光只能小氣巴拉地照下來那么窄窄的一溜兒。她的腳步聲在這靜悄悄的巷子里不斷回響,清晰得讓人心里直發毛。

眼瞅著就要拐出巷子口,走到稍微熱鬧些的街市上了,突然,一個高高的身影斜靠在拐角的陰影里,一下子就擋住了一大半光線。

這人穿著靛青色的布袍,洗得都有點發白了,不過看著倒還干凈利落,跟這臟兮兮的巷子顯得特別不搭調。他一條腿很隨意地彎著,另一條腿伸得直直的,那副樣子慵懶又自在,就好像只是在這兒打個小盹兒似的。幾縷黑頭發垂在額頭前面,把那雙特別好看的桃花眼的一部分輪廓給遮住了,可是藏不住眼底深處那若有若無的、好像能把人看透的犀利目光。

是謝昭。

他嘴里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細長草莖,牙齒輕輕咬著,草莖那微微發澀的味道就在這狹窄的巷口散開了,怪得很,居然把蘇晚身上帶出來的最后一點尸氣都給沖淡了。

蘇晚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隔著蒙臉的粗布,她的呼吸都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寬大袖袍下面的手,下意識地就把背帶攥緊了。

“仵作娘子,可真巧啊。”謝昭把草莖拿下來,在手指間特別靈活地轉著圈兒呢。他嘴角掛著那種平常就有的、懶洋洋的笑,眼睛卻一下子就準準地落在蘇晚臉上,就好像能直接透過那層粗布似的,他說:“剛打發走一幫爛肉,心里不好受吧?”那語氣啊,輕松得就跟在嘮天氣似的。

蘇晚稍微低了低頭,躲開他那種特別直接的眼神,悶聲悶氣地回了句:“這是我的職責。”聲音隔著粗布傳出來,故意弄得又沉悶又呆板。

謝昭輕輕笑了一聲,往前邁了一步,離蘇晚更近了點兒。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混合著青草香和一種清清涼涼的藥草香,就這么明明白白地飄過來了,跟巷子里的塵土味兒還有遠處街市的吵鬧聲比起來,特別不一樣。

“職責?”他把尾音拉得老長,透著股玩味的勁兒,“那……職責以外的事兒呢?”他的眼神啊,就像有實實在在的分量似的,慢慢往下移,最后就落在蘇晚仵作袍胸口的地方了。那兒啊,在貼身的口袋里,正藏著那枚冰冰涼涼的、還有著細細裂紋的碧玉鐲子呢。他說:“就比如說,那塊玉呢?”

蘇晚的心一下子就像被重重地捶了一下,沉得厲害,就好像被冰冷的鐵鉗子給夾住了似的。他看到了!他果然看到了!自己清洗玉鐲的動作,還有小心翼翼收藏的樣子……全都被這雙看起來散漫,實際上卻特別銳利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的。

“證物……得好好保管。”蘇晚的聲音還在努力保持著之前那種平穩和遲鈍,可是袖子里緊緊握著的手指尖,指甲都已經深深地掐進手掌心里了,那股清晰的疼勁兒,一直在提醒她得清醒點兒。“嗯?”謝昭又朝前湊了半步,他倆之間近得都快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了。他微微彎下身子,那張帥得不像話的臉在巷口忽明忽暗的光線里,有一種特別妖邪的壓迫感。他放低了聲音,就像情人之間的悄悄話似的,可每個字都像冰錐子一樣,直直地扎向蘇晚的耳朵:“那塊玉啊……成色挺好的,水頭也足,特別是那道冰裂紋,就像天然生成的一樣,倒像是以前朝代皇宮里的老東西了。這樣的物件,出現在一具沒名的腐尸肚子里……”他停了一下,桃花眼稍稍瞇起來,笑容更明顯了,也更冷了,“娘子,你真的……就只是覺得它是個要保管的‘證物’?”

蘇晚的身子一下子就繃緊了,就像拉滿了的弓弦一樣!他居然認得這玉!他連那道很細微的冰裂紋都能看出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眼力啊!

前世尚書府被抄家,數不清的珍寶都流到宰相府去了……難道他……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一下子就沖到頭頂了!蘇晚差點就忍不住往后退了。她逼著自己站在原地,抬起頭,透過粗布的上頭,朝著謝昭那雙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看過去。她盡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還是那么空洞、傻乎乎的,甚至還帶點被冒犯后的迷惑:“大人……您啥意思啊?小的……不懂玉。大人要是喜歡……可以找府尹大人……去要卷宗看看。”她特意把話說得結結巴巴的,笨笨地把話題往府衙的公事上引。謝昭就那么直直地瞅著她,他那雙桃花眼里面有光在閃,那光可復雜了,有探究的意思,像是在審視什么,還有那么一丁點兒……好像是失望,不過這失望不太容易被看出來。他半天都沒吭聲,這巷子里就只能聽到遠處街市傳過來的、模模糊糊的嘈雜聲。

蘇晚心里想著,他是不是還要接著追問呢?就在這個時候,謝昭突然一下子站直了身子,還往后退了退,跟她拉開了些距離。他很隨意地把手指間那根被揉得稀爛的草莖彈出去了,那草莖在空中劃了個小小的弧線,最后落在墻角長著青苔的地方。

“算了。”他說話的調調又變得像之前那樣懶懶散散的了,就好像剛剛那種特別有壓迫感的試探從來就沒發生過似的,“就是瞅著有點眼熟,隨便問問罷了。”他輕輕拍了拍衣袍,就好像上面有灰塵似的,其實啥都沒有。他眼睛呢,越過蘇晚的肩膀,看向巷子里頭府衙殮房那個方向。突然,話頭就變了,那語氣里帶著一種看似不經意,可實際上很犀利的感覺,說:“哎,想起來了,十五年前那個讓整個京城都震動的尚書府通敵的案子,全家都被抄斬了,血把長街都染紅了……嘖嘖嘖,聽說那蘇家的小姐蘇慕晴,死的時候好像也戴著這么一個家傳的綠玉鐲子呢。真可惜啊,連個尸骨都沒剩下,這世上都沒給人留下個念想……”

轟的一下!

蘇晚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像是被大錘子狠狠砸了一樣!眼睛前面一下子全是血紅色!她媽媽被拖走的時候那哭喊聲,爸爸胸口噴出熱血的畫面,還有自己手腕被砍斷時那種鉆心的疼……好多破碎的、沾滿血的畫面就跟瘋了似的全冒出來了!那種巨大的悲痛和像海一樣深的恨意,就像發了瘋的洪水,一下子就把她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心理防線給沖垮了!

她一下子緊緊握住拳頭,指甲都把掌心的皮給扎破了,這尖銳的疼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不行!絕對不行!她使勁咬著牙,嘴里滿是濃濃的血腥味,這才把差點就喊出來的聲音給狠狠壓回嗓子眼里!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就像秋天里最后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似的。

“嗯?”謝昭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這一瞬間劇烈的反應,眉頭稍微皺了一下,不過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眼睛里那種探究的意思一下子變得更濃了。就在這個時候啊!

“駕!都給我讓開!都讓開!”

一道粗暴的大喊聲,跟著那像鼓點一樣急促的馬蹄聲,就像驚雷似的,在巷口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就響起來了!然后就是人群害怕得尖叫起來,大家慌亂地避讓,那聲音亂成一團!

有一輛馬車,是四匹全身烏黑、特別神駿的高頭大馬拉著的,那馬車可華麗了。它就像一頭失控的野獸一樣,一點征兆都沒有,就沖進了這條窄窄的后巷!那沉重的車輪在青石板路上壓過去,轟隆隆的,聲音很悶,速度快得很。車頭掛著的金鈴鐺,發瘋似的亂響,那聲音刺得耳朵疼!車身上裝飾著好多復雜的金色云紋,在太陽底下閃著那種很刺眼的光。車窗緊緊關著,還垂著厚厚的墨綠色絨簾子,看著就有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那種冰冷的高貴感覺。

趕車的是個大漢,長得很魁梧,臉看起來特別兇悍,滿臉的絡腮胡子。他手里的馬鞭抽得啪啪響,嘴里還不停地罵著,趕著路上的行人。

這巷子太窄了,馬車幾乎是貼著兩邊的墻沖進來的。蘇晚正在巷口和謝昭面對面站著,她背朝著街道呢,根本就來不及做出反應!那飛奔過來的大大的車頭,帶著一股腥味的風,眼瞅著就要把她那單薄的身子整個給吞進去了!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候啊!

突然有一股很大的力氣從側面猛地過來了!蘇晚就感覺自己的腰被緊緊地一勒,整個人就被一股根本沒法抵抗的力量,狠狠地從原來的地方拽開了!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的,然后重重地就撞到了一個帶著淡淡的藥草香味的胸膛上!這時候,耳朵邊就傳來車輪從她剛剛站著的地方壓過去的轟隆隆的巨響,卷起來的風刮在臉上,疼得很呢。是謝昭啊!

他速度快得像鬼一樣,就在馬車撞過來的那一剎那,一下子就把蘇晚拉到自己懷里,帶著她轉身緊緊貼在那冰冷冷的墻上,就這么驚險萬分地躲開了那能要人命的一撞!

“吁——!”

馬車沖到巷口好幾丈遠的地方后,那個滿臉虬髯的車夫猛地一拉韁繩,把馬給勒住了。那馬一下子前蹄騰空站了起來,扯著嗓子長長地嘶鳴著,那馬蹄子有碗口那么大,重重地踏在青石板路上,火星子都蹦出來了。

“你眼睛瞎了啊!竟敢擋宰相府謝公子的車駕!是不是不想活了?!”車夫勒住馬之后,扭頭朝著被謝昭護在墻邊的蘇晚大聲叫嚷著,那唾沫星子亂飛,看著就兇巴巴的。

蘇晚這時候還沒緩過神來呢,心就像敲鼓一樣“咚咚咚”地狂跳,感覺都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她下意識地緊緊揪住前面這人的衣服,手指頭冰冰涼涼的。謝昭身上的氣息把她籠罩著,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她心慌慌的,可又有一種安定感,不過也讓她渾身都不自在,變得僵硬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那輛特別奢華的馬車,墨綠色的絨簾子被人從里面慢慢地掀開了一個角兒。

一張年輕的臉露了出來,可這臉看著陰沉沉的。皮膚白得就像好久沒見過太陽似的,眼窩有點往里凹,鼻梁倒是高高挺挺的,嘴唇薄薄的,像刀片一樣鋒利,嘴角老是向下耷拉著,天生就帶著一種傲慢又刻薄的勁兒。這人就是宰相府的嫡公子,謝明!

他那雙狹長的眼睛,就像被寒冰浸過似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輕蔑和厭煩。他先是看了看地上被車輪子濺起來的塵土,然后才慢悠悠的,就像在看什么特別臟的東西一樣,把目光挪到了緊緊貼在墻邊、被謝昭半護在懷里的蘇晚身上。當他的眼神落到蘇晚臉上那塊遮著口鼻的粗布,還有粗布上頭那雙因為剛受了驚嚇還沒緩過神來,所以特別清亮的眼睛,眼角那兒若有若無的淺褐色小點兒的時候……

謝明那眼神,本來又冷又尖刻,一下子就定住了!

就好像瞧見了壓根兒不該在這兒出現的、從陰曹地府冒出來的鬼魂一樣!他那張白得沒什么血色的臉,一下子就閃過一絲特別細微但又能看得很清楚的驚訝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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