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習已經有一會兒了，校門口的人流散得差不多了。

林小強背著書包，慢悠悠地晃出校門，他沒有直接往家走，而是拐進了旁邊那條熟悉的小吃街。

這條街晚上很熱鬧，各種小吃攤的燈光混在一起，油煙味，食物香氣，還有攤主的吆喝聲，交織成一片。

他快兩個星期沒來了，這些天腦子里除了公式就是單詞。

現在任務失敗的電擊余威還在腦子里嗡嗡響，知識塞得太滿，反而有點空落落的，他想透透氣。

小吃街依舊人來人往，但靠近街尾的地方，有些攤主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收攤回家了。

林小強漫無目的地走著，目光掃過一個個攤位，糖炒栗子，炸串，烤冷面……直到他看到一個支著藍色遮陽棚的小推車，車頭掛著一塊小燈牌，寫著“刨冰”兩個字。

燈牌下站著一個身影，正彎腰整理著推車下面的泡沫箱子。

是何悅，林小強一眼就認出來了，隔壁文科班的，全校沒人不認識她，成績好，長得漂亮，脾氣聽說也不錯。

高一入學時據說學校給了她一大筆獎學金，她現在還是學生會的副會長，林小強高一那會兒也混過幾天學生會，迎新會上見過她。

后來他自己因為覺得無聊加太麻煩就退出了，再沒交集。

林小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過去了，腳步有點不受控制，可能是腦子還有點懵，也可能單純是想吃點冰的，壓壓那股被電過的燥熱感。

他走到推車前，何悅正背對著他，把裝冰塊的泡沫箱蓋子蓋好，沒注意到有人來。

“您稍等一會，我馬上給您做，”何悅頭也沒回，聲音帶著點急促。

她直起身，快速轉身，動作麻利地從另一個泡沫箱里鏟出一大勺碎冰，看起來像是牛奶凍成的，帶著乳白色，嘩啦倒進一個塑料碗里。

然后拿起旁邊擺著的好幾個玻璃瓶，熟練地往冰山上淋著糖漿，紅的，綠的，黃的，動作很快，手指修長干凈。

淋完糖漿，她用小勺子從旁邊的幾個小桶里舀了些小料，點綴在上面，具體是啥林小強也不知道，反正都是圓滾滾的珠子，最后插上一把小塑料勺。

她這才抬起頭，準備把做好的刨冰遞過來，目光落在林小強臉上時，她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變成了恍然。

“你是……林小強吧？”何悅把刨冰遞到林小強手上，語氣有點不太確定，“高一學生會那個？自我介紹說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還調侃會長地中海發型那個？”

林小強剛接過刨冰，塑料碗外壁沁著冰涼的水珠，手指碰到，很舒服。

聽到何悅的話，他愣了一下，有點意外她還記得，而且記得這么清楚細節。

他臉上有點熱，那會兒剛進高中，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想想挺傻的。

他尷尬地笑了笑，低頭用勺子攪了攪碗里五顏六色的冰沙，椰果和芒果混在一起，“呃……是我，沒想到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何悅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燈光下顯得很亮，“你那次可把會長氣得夠嗆，臉都綠了，后來開會還念叨了好幾次，說現在的學生太跳脫?！?

她一邊說，一邊開始收拾推車上的東西，把糖漿瓶子蓋好，放回原位，“后來聽說你退會了？挺可惜的，其實你挺有意思的?！?

“沒意思，太麻煩了，”林小強舀起一勺冰沙送進嘴里，冰涼混著甜味瞬間在舌尖化開，帶著水果的香氣，很清爽，腦子似乎也清醒了一點，“規矩多，事兒多，不適合我”

他看著何悅熟練地收拾攤子，“你怎么……在這兒賣刨冰？”他有點好奇，?；?，學霸，還是學生會副會長，晚上擺攤賣刨冰，這組合有點反差。

何悅把最后幾個空碗摞好，放進推車下面的水桶里，用抹布擦了擦濕漉漉的臺面，動作很自然，“賺點零花錢唄。”

她語氣輕松，“家里條件還行，但自己賺的用著踏實，而且……挺有意思的，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比悶頭做題有意思?！?

她抬頭看了林小強一眼，笑了笑，“就像現在，還能遇到老熟人?！?

林小強又吃了一口冰，冰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去，很舒服。

他看著何悅利索地收拾，藍色的遮陽棚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周圍是其他攤販收攤的嘈雜聲，鍋碗瓢盆碰撞，三輪車發動的聲音，但她的動作有條不紊，帶著一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安靜和從容。

“挺厲害的，”林小強由衷地說了一句，他自己是絕對沒這個耐心和毅力干這個的。

“厲害什么呀，小本生意，”何悅把抹布擰干掛好。

推車基本收拾干凈了，她拉過推車后面的扶手，“你呢？高三了，感覺怎么樣？聽說你最近……挺用功的？”她語氣帶著點善意的調侃，顯然也聽到了些風聲。

林小強想到那慘不忍睹的成績和系統的電擊，嘴里甜甜的刨冰突然有點發苦。

他扯了扯嘴角，“還行吧，臨時抱佛腳，瞎忙活。”

何悅推著車，準備離開，她朝林小強點點頭，“加油啊，林小強，高考沒幾個月了，熬過去就好了?！?

她的聲音很真誠，沒有敷衍的意思，“我先走了，還得把車推回去，再見。”

“嗯，再見?！?

林小強拿著還剩小半碗的刨冰，站在原地，看著何悅推著那個掛著“刨冰”燈牌的小推車，慢慢匯入收攤的人流中。

她的背影挺直，推車在不太平整的路面上發出輕微的咯噔聲，很快消失在街角的燈光陰影里。

手里的刨冰碗外壁，水珠凝結得更多了，涼意透過塑料傳到掌心，林小強低頭，又挖了一大勺送進嘴里，他看了看何悅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圍漸漸冷清下來的小吃街

喧囂褪去，只剩下路燈投下的長長影子。

他三兩口把剩下的刨冰吃完，冰得他打了個激靈，隨手把空碗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塑料勺也丟了進去，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抹了抹嘴，背上書包，轉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