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進入第三周，周一的午后，陽光猛烈，蟬鳴聒噪，林小強感覺自己的調查進度像這天氣一樣，悶著，透不過氣。

紅星新村那邊，鄭浩文的表哥還沒傳來新消息，他自己又偷偷跑去轉了兩圈，那地方巷子套著巷子，門戶錯綜復雜，而且老舊小區的居民似乎對外來人有著天生的警惕。

他試著跟幾個在樓下乘涼的老頭老太太搭話，不是被敷衍就是被直接無視，有一次還被個警惕的大媽當成是來踩點的小偷，差點要報警，讓他狼狽逃竄。

煩躁和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他需要換換腦子，也需要一點……別的途徑，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或許能提供不同“助力”的家伙。

他拿出手機，給陳杰發了條信息：

「林小強」：杰哥，在哪窩著呢？無聊死了，找個地方打兩把游戲去？

陳杰的消息幾乎是從網絡那頭蹦出來的：

「陳杰」：網吧五連坐！本來缺個人！強哥快來！老地方“極限網咖”！哥新抽的皮膚閃瞎你狗眼！

林小強騎上小電驢，很快到了那家煙霧繚繞、鍵盤聲噼里啪啦作響的網吧，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陳杰。

他正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手指在機械鍵盤上飛舞，嘴里還不停指揮著：“上上上！切后排！奶我一口！漂亮！”

林小強在他旁邊開了臺機器，坐下，登錄游戲，陳杰抽空瞥了他一眼，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屏幕上那個花里胡哨、特效炫酷的游戲角色：“瞅見沒？剛氪出來的限量版！帥不帥？”

林小強看著那身光是看著就知道價格不菲的虛擬裝備，扯了扯嘴角：“帥，人民幣戰士能不帥嗎？”

“嘿嘿，小錢小錢，快樂就完事了！”陳杰毫不在意，反而更起勁地展示著他的“鈔能力”。

游戲里各種需要抽獎、兌換、直接購買的炫目特效和道具，他幾乎應有盡有，一邊打還一邊吐槽：“這游戲策劃腦子有坑，這次活動爆率真低，我又砸了五百才抽齊……”

林小強默默地玩著自己的號，用的是最普通的角色和裝備，聽著陳杰在旁邊念叨著各種氪金數字，心里那種微妙的感覺又來了。

有些人煩惱的是怎么抽到稀有道具，而他煩惱的是怎么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一個刻意躲藏的人，還得擔心錢夠不夠。

打了幾局，有輸有贏，陳杰氪金帶來的優勢確實明顯，但技術嘛……就一言難盡了，全靠裝備硬堆。

結束后，陳杰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爽！走，強哥，餓了，門口吃麻辣燙去，我請客！”

兩人出了網吧，鉆進旁邊一家冷氣開得很足的小吃店，點了兩大碗加了麻醬和辣椒油的麻辣燙，還有一堆烤串和冰鎮飲料。

“嗝……舒坦！”陳杰灌了一大口冰可樂，滿足地靠在塑料椅背上，打量著林小強，“強哥，感覺你最近咋沒啥精神頭？高考完了不該可勁兒造嗎？天天窩家里孵蛋呢？還是……又琢磨著怎么當你那‘強爹’呢？”他語氣帶著慣有的調侃。

林小強夾起一筷子涮牛肉，蘸了蘸麻醬，猶豫了一下，覺得這是個開口的好時機，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顯得隨意：

“也沒啥，就是……前段時間不是幫鄭浩文打聽他那個體校的事嘛，順便……也想看看能不能找找何悅的消息，”他頓了頓，觀察著陳杰的反應。

陳杰收起了點嬉皮笑臉，點點頭：“哦，那事兒啊，咋樣了？有信兒沒？”他知道林小強一直在為何悅的事操心。

林小強搖搖頭，嘆了口氣：“難，大概知道可能去了城西那邊一個叫紅星新村的老區，但那地方太大了，跟迷宮一樣，我去了兩趟，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問不出啥，那邊的人警惕性也高。”

他用筷子攪著碗里的湯，“就在想……光靠我自己這么瞎打聽，估計夠嗆，可能……還是得找點‘門路’，比如認識那片區的人，或者……能有點啥辦法讓人家愿意開口……”

他說得比較委婉，但意思很明顯——需要本地的人脈或者需要點“活動經費”。

陳杰一聽，立刻坐直了身體，用力一拍桌子，震得碗筷都跳了一下，引得旁邊桌的客人都看了過來。

“我當多大點事兒呢！”他嗓門本來就大，一激動更響，“包在我身上啊！強哥！你怎么不早說！”

他拍著胸脯。砰砰響：“我家老頭雖然生意做得不咋大，但三教九流的人認識不少！城西那片……我想想……好像有個叔伯以前在那邊街道辦干過？回頭我就問我爸要電話！”

“再不濟，花錢找幾個那邊地頭熟的小混混……呃不是，是找幾個‘熱心市民’幫忙打聽打聽！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他說得極其自然，仿佛這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打個電話或者花點錢就能搞定的小麻煩，這種用“鈔能力”和“人脈”平事的思路，是他從小就耳濡目染的。

林小強看著他這副仗義疏財的樣子，心里既感激又有點復雜，他連忙擺擺手：“別別別！還沒到找小混混……呃熱心市民那地步，就是先打聽打聽，有街道辦的關系問問最好，穩妥點，”他可不想把事情搞復雜。

“行！你放心！我明天……不！今晚回家就問我爸！”

陳杰大包大攬，隨即又湊近一點，壓低了一點聲音，語氣變得認真起來：“強哥，說真的，你要是需要錢，也別跟我客氣，我知道打聽事兒有時候免不了要請人吃飯喝酒遞個煙什么的，我這兒還有點壓歲錢，平時玩游戲也攢了些，你先用著？”

他說著就要去掏錢包。

林小強心里一暖，但自尊心讓他下意識地攔住了陳杰的動作，他把陳杰的手按回去，搖了搖頭：“謝了，杰哥，心意我領了，暫時還用不上，先看看人脈能不能打通，真需要的時候，我肯定不跟你客氣。”

他不想一開始就欠下太大的人情，而且他隱約覺得，何悅家的事，可能不是簡單花錢就能解決的，甚至可能錢多了反而壞事。

陳杰看了看林小強認真的表情，也沒再堅持，收回手，嘿嘿一笑：“成！反正你記著，有需要隨時開口！咱兄弟倆，不說那些虛的！”

“嗯，知道，”林小強點點頭，拿起可樂瓶，跟陳杰碰了一下，“謝了，杰哥。”

“謝啥！咱倆誰跟誰！”陳杰豪爽地一飲而盡。

這頓麻辣燙吃得格外舒暢，不僅因為食物，更因為心里的一塊石頭似乎稍微松動了一些。

雖然還沒實際進展，但陳杰的爽快答應和毫無保留的支持，給了林小強很大的安慰和底氣，他知道。

這條“人脈”和“資金”的后路，算是鋪墊下了。

兩人吃完，勾肩搭背地走出小吃店，傍晚的熱風吹在身上，也沒那么難受了。

“強哥，接下來干嘛？繼續網吧奮戰？”

“不了，回家，還有點事。”

“行！那我等你消息！有啥進展隨時call我！”

看著陳杰晃晃悠悠走向公交站的背影，林小強深吸一口氣，感覺這個暑假，雖然目標艱難，但他似乎……并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他跨上小電驢，擰動電門，朝著家的方向駛去，心里已經開始期待陳杰那邊能帶來什么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