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舊活動室出來時，夏星的辮子上還別著片銀杏葉——是江野幫她摘的，指尖捏著葉梗轉了半圈，說“比蝴蝶結好看”。小丫頭攥著空了的糖罐子，一路扒著夏梔的胳膊碎碎念，聲音脆得像咬碎的橘子糖：“姐姐，江野哥哥幫你撿星星的時候，手指碰了三次你的手！第一次碰在星星罐邊，第二次碰在桌角，第三次……第三次你還臉紅了！”

夏梔把她往馬路牙子內側拽了拽，假裝瞪她：“再亂說不給你買橘子味的酸奶了。”話剛說完，書包側袋突然硌了下——伸手一摸，摸出那罐滾落在活動室的星星，玻璃罐被擦得干干凈凈，罐口還別著張淺黃便簽，上面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小太陽，圓滾滾的，跟28章草稿紙上的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太陽旁邊多了道小小的弧線，像在笑。

“本來就是嘛！”夏星扒著她的手搶看星星罐，小手指戳著便簽上的太陽，“哥哥畫的！跟他給你塞的草稿紙上的一樣！他還幫你系鞋帶了！我都看見了，蹲在地上系了好久，你腳都沒敢動！”

到家時媽媽正系著圍裙在廚房煎魚，油星“滋啦”響，聽見開門聲探出頭，圍裙上沾著點面粉：“可算回來了，星星沒吵著姐姐吧？早上讓你帶她去，還怕耽誤你倆補習。”

夏星鞋都沒換就光著腳沖進廚房，扒著灶臺邊的瓷磚喊：“媽媽！姐姐有喜歡的人啦！就是那個跑1500米第一的哥哥！上次運動會我在看臺上喊加油的那個！”

夏梔剛換完鞋，聽見這話差點把書包扣在玄關柜上。爸爸從客廳探過腦袋，手里還捏著卷報紙，眼鏡滑在鼻尖：“哦？哪個哥哥？是不是上次運動會上，站沙坑邊給你遞水那個？我瞅著那小伙子挺精神。”

“就是他！”夏星踮著腳夠櫥柜上的橘子糖罐，小胳膊晃得櫥柜門“吱呀”響，“他給姐姐買橘子汽水，冰的！還幫姐姐畫物理題，畫了個小人跳沙坑呢！姐姐還給他疊星星，滿桌子都是！光頭老師也知道，老師還蹲下來跟我說，讓哥哥姐姐幫他找頭發呢！”

媽媽把煎好的魚盛進青花盤，金黃的魚皮翹著邊，回頭看夏梔時，眼里笑出了細紋，眼角的痣都跟著軟：“星星說的是真的？那哥哥人怎么樣啊？性子穩不穩？”

“小孩子亂講的。”夏梔把星星罐往書包里塞，指尖蹭到便簽上的太陽，耳根卻熱得厲害，“就是一起補競賽的同學，老班也去了，他落了文件袋，正好碰到。”

“補習能補出星星來？”爸爸放下報紙，故意板著臉，手指卻在報紙邊緣卷了個圈，“我剛才好像聽見星星說，有人幫你系鞋帶？我閨女長這么大，除了小時候我給系，還沒見誰碰過你鞋帶呢。”

夏星正含著顆橘子糖，腮幫鼓得像小倉鼠，含混不清地接話：“是呀！哥哥蹲在地上系的，手指都碰到姐姐襪子了！姐姐臉都紅了，跟熟透的蘋果似的！”

“夏星！”夏梔伸手去捂她嘴，被媽媽笑著拉開，掌心貼在她手腕上，溫溫的：“別兇孩子。”媽媽往她碗里夾了塊魚腹，刺少肉嫩，“要是真有喜歡的人也正常，女孩子家心思細。不過得先把學習抓好——對了，那哥哥叫什么？下次有機會請人家來家里吃頓飯？讓你爸露手紅燒肉。”

“媽！”夏梔把臉埋在碗里，白米飯都快塞到鼻子里了，含糊地嘟囔，“他叫江野……不是你想的那樣……”

正鬧著，手機“叮”地響了聲，在餐桌布上震了下。夏星眼尖，先伸手搶過去：“是哥哥！是哥哥發的！”

屏幕上是江野的消息，就一句：“星星的發卡掉活動室了，粉色帶小蝴蝶的，我收起來了，明天帶給你。”后面跟了個小太陽表情，圓滾滾的，跟便簽上的如出一轍。

夏星舉著手機往爸爸面前湊，小手指點著屏幕：“爸爸你看！哥哥肯定喜歡姐姐！不然他怎么知道發卡是我的？”

爸爸湊過來看了眼消息，摸著下巴笑，胡茬蹭得手背癢：“這小伙子挺細心，還知道給你發消息。星星你看，人家記得你的發卡呢。”

夏梔沒理他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半天，刪了又改，才回了個“謝謝”。剛放下手機，就見媽媽往她碗里又夾了塊排骨，燉得軟爛：“多吃點，明天去學校，別跟人家鬧別扭。要是路過小賣部，給星星買盒橘子糖，也給那小伙子帶兩顆，算謝人家幫著撿發卡。”

“知道了。”夏梔扒著米飯，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原來被家人圍著調侃，比藏著掖著的歡喜，甜得更軟和，像媽媽燉排骨時放的冰糖，慢慢化在心里。

晚上夏梔坐在書桌前整理物理講義，臺燈暖黃的光落在書頁上，指尖碰到那張畫著小太陽的草稿紙，是28章江野夾進去的，紙角被壓得平平整整。她正往筆記本里夾，就聽見夏星光著腳跑進來，扒著她床頭喊：“姐姐，明天我跟你去學校吧！我想自己把發卡拿回來，還想給哥哥帶橘子糖！媽媽說要謝人家！”

她把草稿紙夾進筆記本，看妹妹攥著顆橘子糖，糖紙在臺燈下閃著光，忍不住笑：“學校不讓外人進，我幫你拿。”

“那你要跟哥哥說，我下次還去活動室找他玩！”夏星把橘子糖塞她手里，“這個給你，跟哥哥給你的棒棒糖一個味。”

夏梔捏著糖，看妹妹踮腳親了親她的臉，又光著腳跑回隔壁房間。窗外的月光落在星星罐上，罐里的橘色星星被照亮，亮得像小燈。她把糖塞進筆筒，剛要合上書，手機又響了，還是江野：“明天早自習前，我在教學樓后等你，把發卡給你。那邊人少，省得被張昊他們看見瞎起哄。”

夏梔盯著屏幕笑了半天，指尖在“好”字后面，又加了個小太陽表情，才點發送。把手機放在床頭時，不小心碰倒了星星罐，幾顆星星滾出來，落在枕頭上，像撒了把甜乎乎的小燈。

原來有些歡喜不用躲，哪怕被妹妹捅給爸媽，被家人笑著調侃，只要想到明天能在教學樓后見到他——他說不定會拿著粉色的小蝴蝶發卡，站在梧桐樹下等，風一吹，樹葉落在他肩上，就夠讓人心尖發甜了。

枕頭上的星星滾到臉頰邊，夏梔把它撿起來，輕輕放回罐里，突然盼著明天快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