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真是再好不過了，陽光不燥，風也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涼，吹在身上舒舒服服的，既沒有夏日的悶熱黏膩，也沒有秋日的蕭索寒意。江惜背著個沉甸甸的包裹，腳步輕快地走在去往日月城的路上，路兩旁的野草隨著風輕輕晃悠，偶爾有幾只小蟲子從草里蹦出來，又倏地鉆進另一片綠里。

她身后不遠處，庭云和白楓不緊不慢地跟著。白楓看了看前方的路，開口說道：“主上，這日月城早年換了城主，現在管事的好像是個叫凌岳的雷系圣法師。”

庭云聽著，輕輕點了點頭，目光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城郭輪廓，若有所思地接話：“凌岳？論名氣，他兒子凌傲天好像比他更響亮些。”

（記憶閃回）

那時候的庭云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個子小小的，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裳。一天，他路過一條窄窄的巷子，聽見里面傳來一陣吵鬧的推搡聲。湊過去一看，是幾個比他高些的孩子正圍著一個男孩拳打腳踢，那男孩雖然被打得趴在地上，卻還是咬著牙，不肯求饒。庭云沒多想，撿起旁邊一根細木棍就沖了上去，幾下把那幾個孩子趕跑了。

他走到男孩身邊，才發現對方臉上蹭了灰，嘴角還帶著點血絲，卻睜著一雙不服輸的眼睛瞪著他。“喂，你叫什么？”男孩啞著嗓子問，“你救了我，我日后肯定會報答你。還有，等我長大了，一定會打敗你！”

庭云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想去扶他起來，可還沒等說出自己的名字，巷口就傳來了瀾川殿侍從的呼喚聲。他只好收回手，轉身跟著侍從離開了，自那以后，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叫凌傲天的男孩。

（閃回結束）

腳下的路不知延伸了多久，直到一片錯落的屋舍出現在視野里，掛著的木牌上“永樂鎮”三個字被曬得有些發白。江惜停下腳步，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腳踝，回頭看向身后兩人：“走了這半天，要不我們先在這鎮上歇會兒，再接著趕路？”

庭云順著她的目光望了眼鎮口那家敞開著門的茶鋪，點了點頭，自然地接過江惜背上的包裹：“也好。”

白楓已經先一步走進茶鋪，找了張靠外的桌子坐下，朝著里屋吆喝：“老板，來三杯涼茶！”說著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

“好嘞！三位稍等，這就來！”茶鋪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漢子，系著條油亮的圍裙，手里擦著杯子從里屋出來，臉上堆著熱絡的笑，“這天兒走長路最是磨人，喝杯涼茶解解乏正好！”

江惜在桌邊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鎮上的路是青石板鋪的，被來往的腳步磨得光滑，兩旁的屋子多是木架結構，窗臺上擺著幾盆開得正艷的小花兒。偶爾有背著竹簍的村民走過，嘴里哼著聽不懂的小調，顯得悠閑又平和。她收回目光，輕輕轉著桌上的空茶杯：“永樂鎮？這地方我倒是沒來過，看著倒挺安生的。”

“這鎮子是人族在打理。”庭云看著街上往來的身影，輕聲解釋道。他目光掃過一旁眼露好奇的江惜，嘴角彎了彎，“你要是想四處逛逛，我可以陪你。”

江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落了星子似的，連忙點頭：“好啊好啊！剛才就看見街角有家賣糖畫的，正想過去瞧瞧呢！”說著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江惜幾步走到糖畫攤子前，看著玻璃罩里各式各樣的糖人，眼睛亮晶晶的。“老板，來個糖人。”

攤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手里正捏著根細木棍轉著，聽見聲音抬頭笑：“好嘞！姑娘想要個什么形狀？龍鳳還是花鳥？”

江惜盯著那熬得金黃的糖稀，忽然來了興致，指著攤子上的工具問：“我……我能自己試試畫嗎？”

老爺子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笑起來：“當然可以！難得有姑娘想自己動手，來，拿好這勺子。”

江惜接過木勺，小心翼翼地舀了點糖稀，手腕微微發顫地在青石板上畫起來。糖稀墜落在石板上，拉出細細的金絲，她皺著眉慢慢勾勒，先是一個圓圓的腦袋，再是歪歪扭扭的身子，最后添上兩條細細的腿，活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小泥人。

“哎呀……”她看著自己的“作品”，，“技術確實還得練練。老板，這錢您收好。”說著把銅錢遞過去，小心地用木棍挑起那個歪歪扭扭的糖人。

庭云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看著那糖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這畫的是什么？”

江惜把糖人舉到他眼前，歪著頭比對了一下，認真道：“這不明顯嗎？一個小人啊，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小人。”陽光落在糖人上，泛著甜甜的光，倒真有幾分他的影子。

“你說什么？”庭云被她這話逗得笑出了聲，抬手點了點那糖人歪歪扭扭的腦袋，“就這畫得東倒西歪的小家伙，哪里跟我像了？”

江惜被他說得臉頰發燙，生怕他再盯著糖人點評自己的“技術”，趁他說話的功夫，飛快地把糖人塞進嘴里。甜甜的糖稀在舌尖化開，帶著點溫熱的黏膩，她含混地嚼了幾下，含糊不清地說：“哎呀，反正就是像嘛……”

見他還要開口，江惜趕緊拽了拽他的袖子，轉身往巷子深處走：“我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我剛才好像瞥見有家賣小玩意兒的鋪子呢！”腳步走得飛快，像是在掩飾什么，耳根卻悄悄紅了。

逛著逛著，江惜的目光突然被街角一家首飾鋪吸引住了。鋪子里掛著琳瑯滿目的銀飾，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她腳步一頓，徑直走了過去，在柜臺前彎著腰，手指輕輕劃過一個個小物件，眼神里滿是認真——她在找一樣能和自己劍上那個月亮劍穗配成一對的東西，想送給庭云。

“哎喲，姑娘，你這都看了小半天了，有沒有瞧上眼的呀？”老板娘是個精明的中年婦人，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笑瞇瞇地問。

江惜指尖一頓，抬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再看看。”

這時庭云也跟了過來，看著她對著一堆小銀飾挑挑揀揀，好奇地問：“在找什么？想要什么樣的？”

“秘密！”江惜立刻把手里的小盒子合上，朝他皺了皺鼻子，“你在這兒我沒法好好選，你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庭云瞧她這神秘兮兮的樣子，低笑一聲沒再追問，轉身往旁邊的鋪子走去。

江惜這才松了口氣，趕緊湊到老板娘身邊，把自己劍穗解下來遞過去，聲音壓得低低的：“老板，您看我這劍穗，是月亮形狀的，想找個能和它配一對的物件……”

老板娘接過劍穗端詳了兩眼，突然促狹地眨了眨眼：“姑娘是買給心上人的吧？瞧這細心勁兒。”

江惜臉頰一熱，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即干脆點頭：“……對！。”

“你這月亮劍穗確實好看。”老板娘把劍穗還她，轉身從柜臺下翻出個小盒子，“要不給你配個星星形狀的劍穗？月亮配星星，多登對。”

“劍穗？”江惜搖搖頭，“他好像不怎么用劍……老板，您這兒有沒有星星形狀的手鏈或者項鏈？”

老板娘眼睛一亮，從盒子里拿出條細細的銀鏈，鏈墜是個小巧的五角星，邊角打磨得光滑圓潤：“手鏈正好有一條，就剩這最后一個了，你瞧瞧，星星對月亮，多般配。”

江惜拿起手鏈對著光看了看，星星吊墜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確實和自己的月亮劍穗很搭。她心里一喜，連忙說：“那我就要這個了，您幫我打包吧。”

江惜攥著手里的小布包，腳步輕快地走到布莊門口。庭云正站在廊下看著街上的行人，見她過來，轉過頭問：“買好了？”

“嗯。”江惜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抬頭反問，“你在這兒看了半天，就沒什么想買的？”

庭云搖搖頭，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布包上，追問：“你剛才買了什么？”

“沒什么呀。”江惜眼神閃爍了一下，飛快地說，“就一個小手鏈，打算回去送給師兄的。”

“哦。”庭云應了一聲，目光淡淡地移開，落在遠處的。石板路上，眼底像是落了片薄薄的云，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江惜心里偷偷樂了一下，故意板起臉催促：“別站著啦，白楓還在茶鋪等著呢，我們快點回去吧。”說著率先邁步往回走，藏在身后的手把布包攥得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