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暖光繞著月亮劍穗轉,銀亮亮的月牙邊沾著點柔光,江惜盯著那枚小巧的穗子犯嘀咕:藏進去是能躲麻煩,但是怎么吃飯,怎么睡覺啊?
正琢磨著,門外忽然落了道清瘦身影,指節輕叩門板,聲音沒什么溫度:“還沒睡?”
江惜手一抬把劍擱在桌角,應聲時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輕緩:“沒呢。有事進來說吧。”
門“吱呀”推開,庭云走了進來。他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間覆著層淡淡的冷意,目光掃過桌上那枚月亮劍穗時,才幾不可察地頓了頓,腦海里忽然閃回白天與星河塵的對話——
星河塵捻著下巴,眼神里滿是琢磨:“不是我說,你不覺得那姑娘看著眼熟?哦不對……三千年前你還沒出世,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什么意思?”庭云當時眉峰微蹙,語氣依舊淡。
“我給她療傷時,見她眉眼像極了三千年前的光明神江蓮兒。可惜……”星河塵嘖了兩聲,話鋒頓住。
“可惜什么?”庭云追問,聲線沒絲毫起伏。
“這姑娘是火系圣法師,與光明神毫無關聯,透著古怪。況且,我活了這么久,從未聽聞光明神有子嗣……”
回憶戛然而止,庭云眼底的冷意未減,只目光落回江惜身上時,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沉凝。江惜已仰頭將困惑拋來,指尖還輕輕碰了下劍穗上的月亮:“庭云,我若真進了這月亮里面,吃飯睡覺怎么辦?總不能一直餓著吧?”
他垂眸看向她,唇角幾不可見地勾了下,快得像錯覺,語氣依舊平穩:“你深夜未眠,便想這個?放心,不會虧待你。”
江惜眼睛亮了亮,指尖還捏著月亮劍穗的銀鏈,語氣脆生生的:“那我就放心了!我信你!”
庭云望著她眼底明晃晃的信任,喉結幾不可察地滾了滾,平日里冷硬的眉峰軟了些,一時竟不知接什么話。屋內燭火晃著,把兩人間的沉默烘得暖融融的。
他靜了片刻,才緩聲開口,目光落在她攥著劍穗的手上:“你之前說,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如今我想幫你查清楚身世,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江惜臉上的笑意倏地頓住,捏著劍穗的手指緊了緊,銀亮的月牙在她掌心硌出淺淺的印。她垂眸盯著桌面的木紋,聲音輕了些:“我的身世……可就算查清楚了,又能怎么樣呢?好像也沒什么用……”
江惜忽然抬眼,攥著月亮劍穗的手緊了緊,眼底重新亮起光,語氣也添了幾分篤定:“眼下哪還顧得上別的?我們現在就做一件事——重塑圣靈劍,帶著圣靈族和人族,打贏這仗!”
庭云見她眼底的黯淡盡數被亮意取代,原本沉在心底的話也咽了回去,只順著她的話,語氣里多了幾分應和:“好,我們一起。”
江惜彎了彎唇,指尖輕輕蹭過劍穗上的月牙,聲音輕卻堅定:“嗯,一起!”
次日午后,瀾川殿的琉璃瓦忽然被一層薄霧籠住,緊接著細密的雨絲便從云里落了下來——是庭云悄悄施了法術。
江惜趴在窗邊,指尖輕點著濺起細水珠的窗沿,望著雨幕里朦朧的殿宇輪廓,輕聲呢喃:“居然下雨了……這雨里的瀾川,倒比平日里更雅致些,倒真像他會喜歡的樣子。”說著便出了神,目光追著雨絲飄向遠處。
庭云站在殿內,望著她映在雨簾里的側影,指尖還殘留著施術時的輕涼。他沒出聲,只在心里默默念著:但愿這雨,能把你過往的那些不美好,都一并沖散……
“主上,明日前往靈曜山,是否需要屬下一同前往?”白楓垂手立在殿中,聲音恭敬。
庭云想起江惜的安危,沉吟片刻便點頭:“嗯,你一同去。”
第二日清晨門外就傳來輕叩聲,伴著江惜清亮的呼喊:“庭云,庭云,你在嗎?”
庭云推門而出時,江惜已舉著那柄嵌著月亮劍穗的劍站在檐下,眼神往劍上遞了遞,語氣帶著點期待:“吶,把我送進去吧。”
庭云望著她眼底的期待,唇邊難得漾開一抹淺淡的笑,只應了聲“嗯”,指尖便泛起微光——法術流轉間,江惜的身影已隱入劍中。
他抬手輕撫劍鞘,聲音放得輕緩:“放心,在里面你能聽見我們說話的聲音,但你的聲音,只有我能聽到。”
劍內傳來江惜雀躍又帶點催促的回應:“好!那我們快去找師兄,現在就出發吧,要是被魔族盯上就麻煩了!”
庭云握緊嵌著月亮劍穗的劍,腳步不自覺加快了幾分。剛走出殿門,就見清風、圣靈兒和白楓已在瀾川殿外的石階下等候,衣擺還沾著些雨后的潮氣。
劍內立刻傳來江惜輕呼的聲音:“他們居然這么快!我們這下豈不是成最后一個了?”
庭云垂眸看了眼掌心的劍,語氣里摻了點不易察覺的笑意:“看來確實是這樣。”
“主上,”白楓上前一步,躬身稟報,“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庭云頷首示意。四人隨即一同換上了特制的深色衣袍,布料上還繡著細碎的隱紋。他抬手拂過衣擺,向劍內的江惜,也向其余三人解釋:“這衣袍能掩蓋氣息與容貌,短時間內,魔族不會察覺到我們的蹤跡。”
一行人很快踏入靈曜山的境地,山間云霧繚繞,連風里都裹著草木的清潤氣息。
劍內立刻傳來江惜雀躍又急切的聲音:“庭云庭云,我能出來了嗎?”
“可以了。”庭云應聲,指尖微光一閃,江惜的身影便落在了青石板路上。他順勢將嵌著月亮劍穗的劍遞過去,補充道:“還有你的劍。”
“多謝。”江惜接過劍,轉身就對著圣靈兒和白楓笑開,語氣熱絡得很:“圣姑娘、白楓,你們千萬別客氣,靈曜山最歡迎客人了!我和師兄先去跟師父請示,這就叫師弟來安排你們住下。”話音剛落,她就拉著身旁的師兄,腳步輕快地往山間深處走去。
江惜和清風一同走進師父墨淵的居所,剛站定便齊齊躬身作揖,聲音恭敬:“師父,徒兒拜見您。”
“快起來吧。”墨淵抬了抬手,目光掃過兩人,語氣帶著幾分了然,“我倒是聽說,這次你們還帶了客人來。”
“師父,”江惜直起身,眼神認真起來,“圣靈劍的第二塊碎片就在靈曜山境內,我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為了它。”
墨淵聞言,指尖泛起淡青色的光暈,輕輕掃過江惜周身——法術流轉間,他已探到她體內藏著的圣靈劍碎片,臉上卻沒半分驚訝,仿佛早已知曉。
“你們回來的緣由,還有這第二塊碎片的下落,為師早就清楚了。”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但這碎片終究要靠你們自己去尋,得憑你們的本事拿到,為師不會插手。好了,清風,你留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江惜聽師父這么說,便不再多言,再次躬身拜別后,便轉身輕步離開了。
“師父,我還有個疑問。”清風上前一步,眉頭微蹙,語氣帶著幾分困惑,“師妹為何能與圣靈劍碎片融合?這事事態太巧,總讓我覺得不尋常。”
墨淵指尖的淡青光暈漸漸斂去,目光沉了沉,緩聲道:“你說得沒錯,這并非巧合。為師今日便告訴你師妹的真實身份——她的真身本是光系圣法師,所以能與圣靈劍碎片相融。只是她如今修為尚淺,真身暴露太過危險,為師才用法術掩去了她的光系特質,讓她以火系圣法師的身份示人。”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鄭重:“這件事,你必須替為師嚴守秘密,絕不能讓第三人知曉,明白嗎?”
清風愣住片刻,隨即了然地點頭,語氣堅定:“原來如此……師父您放心,我不僅會拼盡全力保護好師妹,更會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里,絕不泄露半分。”
清風躬身拜別墨淵,轉身走出居所時,腳步還有些發沉。山間的風裹著草木香吹過,他望著遠處云霧繚繞的石階,指尖無意識攥緊了袖角,低聲喃喃:“江惜……原來竟是光系圣法師。”
話落,他又想起往日里師父對師妹的格外照拂——總在她修煉遇阻時親自指點,還常把珍稀的靈草留給她,從前只當是師妹天賦出眾,如今才懂這其中的緣由。他輕輕嘆了口氣,眼底多了幾分了然,也添了幾分要護好她的決心。
“師兄,你可算出來了!”江惜的聲音從門外不遠處傳來,她抱著劍站在樹蔭下,見清風出來,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清風停下腳步,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你怎么還在這兒?師父不是早讓你先離開了嗎?”
“我……”江惜指尖蹭了蹭月亮劍穗,語氣帶著點軟乎乎的擔憂,“我怕師父會責備你,心里不踏實,就沒走,在這兒等你。”
清風聽完,看著她眼底真切的擔憂,心頭一暖,抬手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指尖觸到柔軟的發頂時,過往的畫面忽然閃過——從前江惜總愛偷溜下山,每次被師父發現,都是他把她護在身后,替她扛下所有責備,如今看著眼前的師妹,那份想要守護的心思,比從前更重了幾分。
“好了,別擔心,我沒事。”清風收回手,語氣放得溫和,還故意帶了點輕松的笑意,“師父不僅沒責備我,反倒還夸你呢,說你這次回來目標明確,比從前沉穩多了。”
江惜眼睛一亮,剛才那點擔憂瞬間散了,用力點了點頭,攥著劍穗的手也松快了些:“那我們快回去吧,免得圣姑娘他們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