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集白日，喧囂如常。張小心背著新采的一筐品相極佳的幽光藍菇，再次來到陳九的攤位。

“陳老板，老規(guī)矩！”張小心放下背簍，抹了把汗。

陳九熱情地迎上來，小眼睛放光：“小哥！你這蘑菇…真是越來越水靈了！靈氣比上次還足！”他拿起一朵仔細端詳，根須完整，帶著新鮮的濕泥，散發(fā)著濃郁的草木清香和精純靈氣。他捻起一點根部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小哥，你這蘑菇…采的地界不一般吧？這泥…有點特別啊？”

張小心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憨厚一笑：“陳老板說笑了，就后山老林子，運氣好找到片風(fēng)水寶地！這泥？嗨，爛泥塘的臭泥唄！您要喜歡，下回給您捎一筐？”他眨眨眼，壓低聲音，“包您用了，種啥啥死，養(yǎng)啥啥蔫，專治各種水土不服！比禿鷲劉的鞭子還管用！”

陳九被噎得干笑兩聲：“小哥真會開玩笑…”不再追問，爽快地數(shù)出四十塊靈石。張小心拿了錢就走，心里卻留了個心眼：這陳扒皮，鼻子比狗還靈！

野狗集西頭，那頂陰森的黑帳篷內(nèi)。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草藥味和某種動物腺體的腥臊氣。鬼婆枯坐在矮桌后，面前攤著兩樣?xùn)|西：一小撮暗紫色的粉末（張小心賣出的陰羅草研磨而成），和一小塊帶著濕泥的蘑菇根須（她通過特殊渠道從陳九的垃圾里搞到的）。

鬼婆枯瘦如雞爪的手指，用一根骨針挑起一點粉末，湊到油燈慘綠的火苗下仔細觀察。粉末在幽光下，隱隱透出極其微弱的暗金色光點。她又拿起那塊蘑菇根須，指尖燃起一縷幽綠的火焰，緩緩灼燒。根須在火焰中蜷縮、碳化，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帶著古老腐朽氣息的暗金色光暈，卻頑強地析出，一閃而逝！

鬼婆渾濁的眼睛猛地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干癟的胸膛劇烈起伏，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壓抑不住的貪婪和興奮：“葬淵金煞…錯不了！如此精純…只有核心區(qū)域才有！那小子…果然進去過！還帶出了東西！”她回想起張小心身上那股濃烈的怨煞之氣，以及交易時噬靈珠那瞬間的狂暴悸動。

“那珠子…能吞噬幽冥煞氣…反哺自身…還有那本破書上的符文…”鬼婆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絕非尋常法器！定是上古遺寶！落在這等無知泥腿子手里…暴殄天物！”她猛地攥緊拳頭，骨節(jié)發(fā)出“咔吧”的脆響。

“得弄到手…”她低聲自語，黑袍下的身體因興奮而微微顫抖。她快速盤算著：

強奪？顧慮重重：野狗集雖亂，但有青云宗的韓五盯著，明目張膽殺人奪寶風(fēng)險太大。而且那小子身上有古怪，珠子反噬起來非同小可。

交易/誘騙？風(fēng)險不小：那小子看似憨厚，實則滑頭，警惕性高。普通的丹藥功法恐怕引不起他興趣，好東西自己又舍不得。

借刀殺人！鬼婆眼中閃過一絲陰毒的精光。這是最佳方案！讓集市里的“瘋狗”們?nèi)ヒ∽约鹤諠O利！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輕輕敲擊了三下。陰影里，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那是一個穿著破爛、眼神呆滯空洞的漢子（煉氣五層），如同提線木偶，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尸傀氣息。

“盯緊那個采蘑菇的小子…”鬼婆嘶啞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找機會…把他引到‘黑角巷’…或者…想辦法讓‘瘋狗’那幫人知道…他身上有重寶…值大價錢的…上古遺寶…”她刻意加重了“上古遺寶”幾個字。

呆滯漢子毫無反應(yīng)，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陰影般消失不見。

集市人流中，疤臉老刀看似叼著草莖閑逛，目光卻如同鷹隼般銳利，不時掃過張小心的窩棚方向。他看到張小心氣色明顯好轉(zhuǎn)，不再是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走路也沉穩(wěn)有力了許多，隱隱透出的氣息…似乎接近煉氣五層了？

“這小子…恢復(fù)得也太快了！”老刀心中暗驚，“采蘑菇能采出修為來？騙鬼呢！”他看到張小心與陳九交易，接過那沉甸甸的靈石袋時臉上露出的笑容，眼神閃爍起來。“身懷秘密，手有靈石…肥羊啊…”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琢磨著是“合作”分一杯羹，還是…找個機會“黑吃黑”？這小子看起來有點門道，硬來未必討得了好…得想個穩(wěn)妥的法子。

“冷面”韓五挎著制式長劍，面無表情地在集市中巡邏。當他路過講道坪附近時，腳步微微一頓。他敏銳地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但本質(zhì)異常精純凝練的戊土靈氣波動，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雖然細微，卻與周圍散修駁雜的氣息格格不入。他銳利如刀的目光掃視四周，最終鎖定了張小心的窩棚區(qū)域。

“煉氣四層…接近五層？”韓五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這靈氣…比一般散修凝練得多…根基不差。”他想起前幾天這小子在講道坪差點“練岔氣”的狼狽樣，如今卻判若兩人。“有點古怪。”他默默記下位置，并未深究，但心中對這片區(qū)域的警惕性悄然提高了一分。只要不觸犯青云宗的規(guī)矩，他懶得管這些散修的死活，但…古怪往往意味著麻煩。

張小心對此渾然不覺。他揣著新到手的四十塊靈石，先去買了幾個熱騰騰、烤得焦香流油的獸肉餅，狠狠咬了一大口，滿足地嘆了口氣：“香！比礦上的硬餅強萬條狗！”又去補充了些劣質(zhì)療傷藥和辟谷丹。

回到破窩棚，他先運轉(zhuǎn)《戊土訣》鞏固了一下修為，感受著體內(nèi)凝練的戊土靈氣如同溫潤的溪流滋養(yǎng)著經(jīng)脈。然后驅(qū)動符文，熟練地將飯桶珠內(nèi)殘余的怨念束縛、轉(zhuǎn)化。整個過程雖然依舊消耗精神，但已不再痛苦。他甚至拿出劣質(zhì)符紙和朱砂，嘗試繪制那個“束縛怨念”的符文，雖然畫得歪歪扭扭如同鬼畫符，自嘲道：“這玩意兒貼門上，估計能把路過的野鬼笑死！”

夜幕降臨，集市喧囂漸歇。張小心靠在冰冷的土墻上，嚼著最后一個肉餅，盤算著未來：再采幾波蘑菇，攢夠錢就去打聽解決飯桶珠隱患的消息，或者買本更好的功法…日子似乎有了盼頭。

他吹滅油燈準備休息。窩棚外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黑暗中，一雙呆滯空洞的眼睛（鬼婆的尸傀）在遠處巷口的陰影里死死盯著他的窩棚。更遠處，疤臉老刀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在另一個巷口一閃而過。一陣陰冷的風(fēng)打著旋吹過，卷起地上的破紙爛葉，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潛行、低語。

張小心莫名打了個寒顫，緊了緊單薄的衣衫。“這鬼集…晚上比礦坑還冷…”他嘟囔著，下意識地握緊了枕邊的柴刀和那幾張歪歪扭扭的“鎮(zhèn)怨符”，心中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平靜的日子，似乎…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