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疼，許昕盯著輸液管里緩緩滴落的藥液，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紅痕。周然的白紗布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遮住了額頭傷口，卻遮不住眼下青黑的疲憊。醫生說他后背軟組織挫傷，需要臥床靜養一周，這句話在她腦海里循環播放，攪得胃里一陣翻涌。

“再盯著我，吊瓶都要被你盯穿了。”沙啞的聲音打破沉默。許昕猛地抬頭，撞見周然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蒼白的唇費力抿出上揚的弧度，“本來只是擦傷，被你這么一盯，倒像是得了絕癥。”

“都什么時候了還貧嘴！”許昕抓起床頭的蘋果砸過去，卻在半空突然改了方向輕輕放在床頭柜上。她擰開保溫杯，紅棗的甜香彌漫開來，“醫生說要多補充營養。”

周然一點點挪起，卻在支起上半身時扯到傷口，悶哼一聲又跌回枕頭。許昕慌忙去扶，手腕卻被他溫熱的掌心扣住。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透過百葉窗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切割出金色條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琥珀色瞳孔里盛著她慌亂的倒影。

“許昕，”他的拇指摩挲著她腕間的紅繩，臉頰緋紅，眼中透著小心翼翼。那是上次數學競賽她贏了后，非要給他系上的幸運繩，“其實有句話我憋了很久。”

話未滿，走廊突然傳來喧鬧聲，班長帶著一群同學涌進醫務室。彩色的果籃堆上床頭柜，祝福聲此起彼伏。許昕慌亂抽回手，耳尖發燙。周然望著她漲紅的側臉，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悄悄攥緊了口袋里準備了半個月的紙條——那上面畫著兩顆相交的函數圖像，交點處寫著：我喜歡你，不是解題步驟里的偶然。

醫務室消毒水的氣味里，擠滿了擠擠挨挨的身影。班長攥著課堂筆記，踮腳把吊瓶調到合適高度：“你睡了兩節課，重點都給你畫好了。”前桌女生捧著保溫桶，掀開蓋子便騰起白霧：“媽媽熬的小米粥，還溫乎著呢。”窗邊幾個男生擠在角落壓低聲音爭論，時不時往病床張望。突然有人變魔術似的掏出顆水果糖：“苦藥配甜糖，包你馬上活蹦亂跳！”細碎的關心聲里，男主裹著薄毯，眼眶被暖意燙得發酸。

待了好一會兒，直到人群散去，暮色浸透窗欞，許昕收拾果籃時，一張折成心形的紙條從蘋果袋里滑落。她展開泛黃的草稿紙，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明天早餐想吃紅糖糍粑，順便把便利貼還我——背面還有未干的字跡，暈染在水漬里：以及，想聽你親口說......

窗外的蟬鳴聲不知何時又響了起來，許昕攥著紙條站在床邊，看著周然熟睡的側臉。他呼吸輕緩而均勻，眉頭舒展，蒼白的臉上透著一絲疲倦，睫毛偶爾顫動，仿佛正墜入溫柔的夢境。月光爬上他的睫毛，在床單上投下溫柔的弧度，那些未說出口的話，像春天里瘋長的藤蔓，在寂靜的夜里悄悄纏繞成詩。她輕輕將紙條貼在心口，溫熱的觸感漫過指尖，像春天第一縷拂過耳畔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