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了公司大樓，電梯里擠滿了打著哈欠的同事，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咖啡香和早餐包子蒸騰出的油膩氣味，夾雜著一絲汗味和香水的尾調，黏膩地貼在鼻腔里。

金屬轎廂的冷光映在每個人疲憊的臉龐上，有人低頭刷著手機，屏幕藍光閃爍，有人靠在角落打盹，呼吸沉重。

一切都和前世的每一個清晨一模一樣，尋常得讓人心慌。

走出電梯，熒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像是低頻電流在耳道里鉆動；

咖啡機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水滴砸進接水盤的「?！孤暩裢馇逦?；

幾個早到的同事已經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敲個不停，指尖與鍵帽碰撞的節奏像雨點打在鐵皮屋頂。

表面上，一切照舊。

但實際上，我高度警覺，就像一根繃緊的彈簧。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苦澀味道和昨夜未散的空調冷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即將降臨的厄運的氣息，那是我獨有的嗅覺預警。

我走向自己的工位，熟悉的鍵盤敲擊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回蕩，每一聲都像敲在我神經末梢上。

地板微涼的觸感透過鞋底傳來，我感覺自己像是在慢動作移動，而其他人都沒意識到一場颶風即將來襲。

我坐下后，立刻打開了一個看起來很復雜的代碼文件，滾動瀏覽著一行行看不懂的代碼，瘋狂地假裝在調試。

指尖敲擊鍵盤的觸感生硬而急促，指甲邊緣甚至泛起輕微的刺痛。我得顯得很忙、很鎮定。

這一切不過是精心編排的一場表演。

計劃隨時都有可能啟動。

他們得準備好了。

警察……他們真的就位了嗎？

林晚照確認過了嗎？

我偷偷瞥了一眼手機，希望能收到消息。

什么都沒有。

屏幕一片空白，以它的平靜嘲弄著我。冰涼的玻璃面貼著指尖，仿佛連溫度都在否定我的期待。

我緩緩環顧四周。

王景舟辦公室的玻璃門緊閉著，百葉簾拉了下來，

密不透風。他在里面，渾然不覺。至少現在是這樣。

趙成業的工位空著。謝天謝地，他在休假。

辦公室展現在我眼前，這片熟悉的景象如今成了一個舞臺，而只有我知道臺詞。

服務器低沉的嗡嗡聲從機柜方向傳來，像一頭蟄伏巨獸的呼吸，持續不斷地震動著地板；我的鍵盤嗒嗒作響，在那片低頻背景音中形成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節奏，仿佛心跳被放大成鼓點。

接著，一片陰影籠罩了我和我的顯示器。

空氣中飄來一股熟悉的、甜膩的檀香味，帶著某種刻意營造的沉靜感，卻讓我脊背一緊。

我等了一整晚的腳步聲，終于停在了我的正后方。

我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和李姐生前的位置斜對著。

我能看見她桌上那盆已經枯黃卷邊的綠蘿，葉片無力地垂著，指尖拂過桌面時沾上一層薄灰。另一邊，王景舟辦公室的玻璃門依舊緊閉。

我坐下，深吸一口氣，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冷白的光刺得瞳孔微縮，密密麻麻的代碼如潮水般鋪滿界面，字符反射在鏡面屏幕上，像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我沒有去碰那個王景舟所謂的「核心模塊」，而是調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舊項目，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做出正在全神貫注修復BUG的樣子。指尖因緊張而微微出汗，每一次敲擊都留下細微的濕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能感覺到周圍的同事都在偷偷看我。那些短暫掃來的目光像針尖掠過皮膚，帶著疑惑與試探。

畢竟昨天我「突發疾病」被救護車拉走，今天就跟沒事人一樣回來加班，這本身就很奇怪。

我不在乎他們的目光，我只在乎一個人。

眼角的余光里，王景舟辦公室的門終于開了。

他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杯咖啡，熱氣裊裊上升，在冷光下扭曲成模糊的霧影。

他沒有立刻走向我，而是在項目組里不緊不慢地踱步，和幾個下屬笑著交談，指點江山，一派親和領導的模樣。

在前世，我就是被他這副溫和的面具騙了，以為他只是個壓榨員工的黑心老板，卻沒想到他會為了三千萬要我的命。

手機在口袋里悄無聲息地震動了一下，是林晚照發來的消息，只有一個字：「到?！?

我心頭一松，敲擊鍵盤的節奏卻更快了，仿佛一個為項目進度焦慮到極點的普通程序員。

演戲，就要演全套。

我故意擰著眉，嘴里念念有詞，時不時抓一把頭發，發絲摩擦掌心的觸感粗糙而真實，把一個加班狗的煩躁和崩潰演繹得淋漓盡致。

終于，那股熟悉的、帶著一絲甜膩的檀木香水味飄了過來。

緊接著，一個陰影籠罩了我的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