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我從工位上驚醒。

冰涼的鍵盤還貼著臉，像一塊剛從冰柜里取出的金屬板，壓得我左臉麻木。

顯示器幽藍的光在黑暗中閃爍，像深海里游蕩的水母，刺得我眼球一陣陣抽痛，眼角泛起酸澀的淚水。

空氣里彌漫著隔夜咖啡的焦苦味，混著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整個辦公室死寂得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

我重生了。

就在我死前三天。

我抖著手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冷白的光刺進瞳孔，日歷上的日期像燒紅的鐵釘，狠狠釘進我的神經——2024年4月2日。

沒錯，三天后，同事李姐會從公司十八樓的天臺「意外」墜亡。

再過五天，我會在加班回家的路上，「疲勞駕駛」一頭撞上高架橋的護欄，車毀人亡。

上一世，我就是被老板王景舟用一句「有個緊急需求今晚必須上線」騙回公司，活活耗到深夜，最終踏上了那條黃泉路。

冷汗順著脊椎滑下，浸透了襯衫，黏膩地貼在背上，像有條冰冷的蛇在皮膚上游走。

我不能死，更不能讓李姐也死?？勺C據呢？我一個小小程序員，空口白牙去跟警察說我老板是殺人兇手，誰會信？只會把我當成加班加瘋了的精神病。

我正頭痛欲裂，太陽穴突突直跳，耳邊仿佛有電流雜音在滋滋作響。這時，行政部的小張抱著一個紙箱從我工位旁路過，腳步輕得像怕驚醒什么。

他停下，一臉同情地看著我：「周哥，這么晚還沒走啊？這是李姐工位上清出來的東西，她說你之前幫她修過電腦，人挺好的，問你要不要留個紀念？」

箱子里雜物一堆：半包抽紙、一支沒水的簽字筆、一個裂了縫的保溫杯……可就在那堆灰撲撲的物件中，一個銀色的U盤卻像有磁力一樣吸住了我的目光。

它靜靜躺在角落，金屬外殼泛著冷光，像是剛從冰層里挖出來。我伸手撥開雜物，指尖觸到它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指腹竄上手臂，仿佛碰到了冬夜里結霜的鐵欄。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它。

就在皮膚與金屬接觸的剎那，我的大腦轟然炸開，耳膜像被無形的錘子重擊，一串我再熟悉不過的代碼瘋狂滾動起來，像是從某個深埋的服務器中強行喚醒。

「啪嗒?！筓盤從我指間滑落，砸在桌上，聲音清脆得像骨頭斷裂。

可我的眼前，卻清晰地浮現出一幅慢放的畫面：李姐穿著米色風衣站在天臺邊緣，夜風掀起她的衣角，她驚恐地回過頭，嘴唇在動，像是在質問誰。

下一秒，一只戴著黑色皮質腕表的大手從她身后猛地探出，掌心青筋暴起，狠狠推在她的背上！

風聲驟起，我仿佛聽見她短促的驚叫被夜風吹散，又仿佛嗅到了那天臺邊緣鐵欄上銹蝕的鐵腥味。

那塊表！表盤側面有一道獨特的劃痕，是王景舟最愛戴的那塊！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像被鐵箍勒緊，指尖冰涼發麻，后背的冷汗已經干了，留下一層黏膩的鹽漬。

這不是幻覺，這是……這是銘刻在物件里的死亡記憶，而我，竟然能用程序員的邏輯將它解析出來！

我明白了。

U盤里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它是一個索引，它告訴我，真正的證據藏在茶水間咖啡機后面的儲物柜里！

就在這時，一道陰影籠罩下來，像烏云遮住了唯一的光源。

王景舟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后，皮鞋踩在地毯上沒有聲音，臉上掛著那招牌式的溫和笑容，可那笑意沒到眼底，像一層薄冰蓋著深潭：「小周，這么晚還不走？正好，有個新需求，技術評審過了，今晚必須上線。」

又是這句話，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他是在試探我嗎？他知道我拿到了U盤嗎？

我強行壓下心臟的狂跳，喉嚨發緊，猛地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肺葉像被火燎過，咳得肩膀發抖：「王哥……咳咳……我不行了，好像發燒了，頭暈得厲害，得去趟醫院……」

王景舟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他盯著我看了足足三秒，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冰冷而精確。最后，他點了點頭：「行，身體要緊。病了就趕緊回去，明天也別來了?！?

我抓起背包和桌上的U盤，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公司大門。

在樓下，我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上王景舟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夜風卷起我的衣角，遠處高架橋的車燈像流動的星河。他貼著手機，聲音很低，但我看得懂他的口型。

「盯住周予川，他要是敢亂動，就讓他也‘出事’。」

我攥緊了口袋里冰冷的U盤，金屬棱角硌著掌心，像握著一塊來自地獄的信物，毫不猶豫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那是在上一世的新聞報道里，負責李姐墜樓案的女警官。

「喂，林警官嗎？我想報案。我知道三天后會死去的李淑蘭不是自殺，是謀殺——我還知道證據在哪兒?！?

林晚照在警局接待室見到我時，眉頭就沒松過。

她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銳利又充滿懷疑。

「你說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