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蝕痕的低語
- 冥器手
- 夜雨齋主
- 1187字
- 2025-08-13 18:41:09
暮色如同被打翻的墨汁，迅速浸透了灰敗的天空。豆大的雨點開始砸落，起初稀疏，頃刻間便連成一片混沌的雨幕，狂暴地沖刷著“藏幽齋”老舊的青瓦屋檐。渾濁的水流順著翹起的檐角傾瀉而下，在門前石階上濺起一片迷蒙的水霧。巷子里，泥土、苔蘚和朽木被雨水浸泡后散發(fā)出的那股子濕冷腐朽氣息，濃得化不開，沉沉的壓進(jìn)人的肺腑。
店內(nèi)，光線昏黃得吝嗇。一盞蒙塵的老式白熾燈泡懸在房梁下，免費驅(qū)散著柜臺周遭的黑暗，卻將更遠(yuǎn)處的博古架推入更深的陰影里。那些沉默的器物——缺了耳的青銅簋、釉色剝落的梅瓶、雕工繁復(fù)的紫檀木匣——在搖曳的光影中靜默佇立，輪廓模糊，仿佛蟄伏的古老生靈。空氣里漂浮著陳年塵埃、干燥的草藥包，以及一絲若有若無、試圖驅(qū)散霉味卻徒勞無功的廉價線香氣息，混合成一種屬于時光停滯的獨特氣味。
程野正埋首于柜臺后。他左手穩(wěn)穩(wěn)扶住一只晚清粉彩仕女圖花瓶，右手持一塊柔軟的細(xì)絨布，沿著瓶身溫潤的曲線，一下下，極其耐心的擦試著。指尖傳來瓷器特有的、細(xì)膩冰涼的觸感，這觸感能讓他紛擾的心緒獲得片刻的沉靜。然而，這沉靜是脆弱的。他的右手掌心，那道如同被墨汁沉浸過的荊棘狀舊痕——蝕痕的起點——在陰雨天氣里，總是格外不安分。此刻，它正傳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刺痛，不尖銳，卻綿綿不絕，像是有根燒紅的針，深深埋在他的皮肉之下，隨著心跳一下下地灼燙著神經(jīng)。
門軸發(fā)出一聲干澀嘶啞的呻吟，突兀地撕裂了店內(nèi)沉悶的寂靜。
一股裹挾著雨腥和河底淤泥寒意的冷風(fēng)猛地灌入，吹得燈泡劇烈搖晃，墻上投下的影子也跟著瘋狂舞動。塵埃被驚起，在光束中狂亂飛舞。
門口，站著一個佝僂的身影。他披著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爛蓑衣，雨水順著他溝壑縱橫、如同風(fēng)干樹皮般的臉頰不斷流淌，在下巴處匯成渾濁的水線滴落。蓑衣下擺不斷淌水，在他腳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像一尊剛從泥水里撈出來的石像，帶著一身濕冷的死亡氣息。
“老板…”老人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被舊風(fēng)箱的喘息，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收么？”
他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僵硬的遲緩，從蓑衣內(nèi)層掏出一個被雨水浸透大半的油紙包。油紙被層層揭開，動作笨拙而小心，仿佛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珍寶。最后，露出里面包裹著的東西——
一枚毫不起眼的青銅戒指。
戒身被厚厚的銅綠覆蓋，幾乎看不出金屬原本的顏色。上面隱約有些花紋，也已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跡。它躺在油紙中央，像一塊剛從墓穴里掘出的、被遺忘的殘片，散發(fā)著沉寂的腐朽感。
程野的目光落在戒指上，職業(yè)習(xí)慣讓他下意識地評估：形制古拙，出近現(xiàn)代工藝；銅綠自然，非作偽。但這東西本身，價值不高。他伸出右手，準(zhǔn)備拿近細(xì)看。
就在他的指法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粗糙的戒面的剎那——
異變陡生！
一股尖銳得如同冰錐鑿顱的劇痛，毫無征兆地、狂暴地刺入他的大腦！眼前昏黃的燈光、佝僂的老人、古舊的柜臺…所有的景象瞬間扭曲、剝落、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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