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圍桌吃飯，大門被人敲響了。

“誰啊？”

柳春榮問道。

無人回應，只有拍門聲繼續(xù)“啪啪啪”地響。

“誰啊，怎么不吱聲呢？”白雪云疑惑，正要支使兩個小的去開門，卻見墨紅袖站了起來。

“娘，我去，你們繼續(xù)吃。”她不疾不徐地來到大門口，伸手抽掉門栓。

“撲通通。”

一群十來口人一起跪倒在她面前。

“紅袖啊，你菩薩心腸，發(fā)發(fā)善心救救我們吧。”

“是啊，幫幫我們吧。”

“求求你了……”

“怎么回事？”院中的人聽到動靜紛紛趕過來查看，柳春榮一看眼前的場景，立刻將墨紅袖往身后拉，“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柳婆婆，救救我們吧。”一個中年婦人抬起頭，哭著道，“我們家男人被征了兵，他要是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么活啊。求求您，您讓紅袖救救我們吧。”

她的話沒說完，其他人也爭先恐后地哭訴著自家的情況。無一例外，都是被征了兵的人家。

“你們先起來，起來說話。”柳春榮去扶方才第一個開口的婦人，可對方既不接話也不起身，只不停地磕頭求救，車轱轆話來回說。

黑白分明的眸子滑過一抹冷色，墨紅袖開口道：“這位嬸子看著面生，也是這村子里的人嗎？”

她已經(jīng)一一掃過這十來個人的臉，雖然都是本村人，但都不是與她家經(jīng)常走動的人家，一年可能都說不上幾句話。

這些人竟然會跑到這里來找她求救，還湊到了一起，這可真是太巧了。

早上決定出手幫白路的時候她特意叮囑過當時在場的人，讓他們不要將事情往外傳。眼前這些人，到底是從何處聽到了風聲？

“紅袖她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你們到底想讓她干什么呀？”柳春榮怎會看不透這些人的目的，一想到這些人居心叵測名為求助實為逼迫，她也控制不住冷下臉來，“大晚上的跪在我家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家在欺負你們。天可憐見，我們可什么虧心事都沒做，所以就算惡鬼找上門，也是不帶怕的。”

“柳婆婆，我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才來求紅袖的。她是有大本事的人，整個村子的人都看在眼里。求求您，您就讓她幫幫我們吧。”

這婦人說著便要去抱柳春榮的腿，墨紅袖眼疾手快側(cè)身擋在了前面：“你想讓我怎么幫你？話不說清楚，我想幫也不了啊。”

眾人聞言以為是她松口愿意幫了，紛紛面露喜色。

“二百兩贖金，就算把我們整個家底一并賣了我們也湊不出啊。紅袖啊，你行行好，能不能借我們一筆銀子，幫我們把贖身錢給交了？”

“原來是來找我借錢的呀。”墨紅袖拉長聲音道。

眾人紛紛點頭：“是是是。”

“我們家哪有那么多錢借給你們？”柳春榮道，“紅袖這些日子是賺了些錢不假，但我家安之也在征兵的名單上，替她舅舅交完贖金以后她手里根本不剩什么錢了。莫說是你們幾家一起來借錢，就算是一個人的贖金，她也拿不出來啊。”

眾人顯然不信。

“那……白老三他兒子的贖金不就是你幫著交的嗎？”

“你是說白路？”墨紅袖問道。

“是啊，就是他。他們家窮得叮當響，要不是你幫忙，他們家怎么可能湊得出白路的贖身錢。”

“這事你聽誰說的？”

“我……”對方支支吾吾，半晌沒說出話來，然后又接著哭道，“紅袖姑娘，好姑娘，你既然能出手幫白老三，為什么不能幫幫我們呢？”

“是啊，大家都是一個村的，紅袖啊，你既然能幫為什么不一起幫呢？”

“所以你們都想讓我來幫你們出贖金？”墨紅袖道，“那好啊，一共幾個人，先簽契書。我手頭是沒什么余錢了，但我可以去籌。交贖金的期限截止在兩日后，足夠我籌銀子了。”

“契書，什么契書？”

“將人抵給我家做長工的契書啊。”墨紅袖說著，低頭打開了腰間懸掛的荷包，“正好，今日早上剛簽的，我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大家看看，就是這樣的契書。要是上面的條件能接受，咱們立刻就能簽。”

“這……這上頭寫了什么？”眾人逐漸從地上站起來，將墨紅袖遞過去的契書傳了一遍，卻沒一個人是識字的。

文書最后又傳回了墨紅袖手里，她解釋道：“其實上面的條款很簡單，就是我替白路拿二百兩贖身錢，他則需要無償給我家做長工三十年，以工抵債。若要違約，則需一次性賠給我贖金的兩倍即白銀四百兩，隨后合約自動解除。”

“這……”

“你……”

“這不可能，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不識字，故意誆我們？”

“是啊，你家同白老三家走得那么近，你怎么可能會跟他簽這種契書？”

“是啊，二百兩銀子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你……”

“二百兩銀子都不算什么，那大伯您覺得多少錢算多？”墨紅袖冷笑著打斷道，“對您來說是小錢，不必在乎，但在我這里這是一筆大錢，我不能不在乎。”

“這……契書一定是假的，你就是不想幫忙在騙我們。”被懟了的人先羞后惱，常年風吹日曬而變得粗糙黝黑的臉迅速爬上猙獰之色，狠盯著墨紅袖指責道，“對，你就是不想幫忙。”

“你們干什么，想動手嗎？”柳春榮見情況不對立刻往前沖，墨紅袖連忙去擋，一直站在她們二人身后的白安之卻更快一步，大手一撈將兩人同時護在了身后。

“外祖母，姐姐！”眼看沖突驟起，被白雪云送回屋子里的紅玉紅豆一起哭著沖出來。

“你們想干什么！”

“娘，紅袖！”

及時趕來的白誠一聲怒吼，猶如給瘋牛下了脖套，躁動的人群一時被震住。白雪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慘白著臉推開眾人擠到白安之身邊：“還好，還好趕上了。”

從跑出去喊救兵到現(xiàn)在，她一直忍著害怕沒敢哭。看見墨紅袖幾人都沒事，緊繃的情緒一下子崩開，哭得站也站不住：“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墨紅袖默默將已經(jīng)握在手心的小刀收回袖中，面不改色地對柳春榮道：“外祖母，你先帶著娘回去吧，紅玉紅豆都嚇著了，你們哄哄她們。”

雖然白誠帶著白清風等人趕到了，但是白安之不肯走，堅持守在墨紅袖身邊。

“你們這一個個的，跟土匪強盜有什么區(qū)別？”白誠氣得直發(fā)抖，“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們……我們沒干什么，就是過來求紅袖幫忙。”

“沒干什么，我們要是晚來一步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直接沖進去搶了。”白清風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白誠拉著他方才直接就揮拳頭了，“想怎么著，欺負我白家無人嗎？！”

“我們……我們就是一時激動，沒……沒想干什么。”

“是啊，不幫就不幫，污蔑我們干什么。”

“你再給我說一遍？”白清風指著說話那人就要沖過去，被白張氏和墨紅袖合力才攔下。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直說了。”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帶頭的人說道，“我們今日過來就是想求紅袖幫幫忙。她如今家大業(yè)大，地一買就是幾十畝，鄉(xiāng)鄰有難處，出手幫幫又能怎么樣？白老三的兒子她能幫，為什么不能救救我們？”

“是啊，她都那么有錢了，指縫里稍稍露出一點兒都夠我們救命的，為什么不能幫幫我們？”

“是啊村正，您是白家村的村正，不能偏幫著一家人吶。”

“就是，雖然您姓白，但也不能太……太有失偏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