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太監的懷里也能這么暖。

鶴青的下巴擱在我發頂，我被鶴青指頭若有似無的觸碰驚醒，晨光順著半開的衣襟滑進鎖骨的凹陷。我聽著外頭掃帚劃過青磚的沙沙聲，突然笑出聲來。

“笑什么？”他喉結動了動，震得我耳尖發癢。

“想起尚宮嬤嬤的話，”我戳了戳他鎖骨，“說對食不過是宮里搭伙取暖的，可咱們……”話沒說完就被捂住嘴。

我鬼使神差地探出舌頭輕舔他掌心，卻被他突然翻身壓住。

“該起了?！彼p吻過我唇瓣，晨起的嗓音有些粗糲：“待會兒檀心要來……”

我故意發出哼唧聲，用鼻尖去蹭他脖頸，溫熱的呼吸烙的他臉頰發燙。他呼吸亂了節奏，掌心肌膚滲出細汗。

“阿青，”我將頭靠在他頸間含糊喚他，“你心跳得好快。”

“鶴青……”我破碎的痛呼聲剛溢出喉間，便被鶴青滾燙的手掌堵回去，聲音被堵回喉嚨里。他喉間溢出的喘息拂過我耳垂，捂著我嘴的手卻加重了幾分，我張口將他掌心死死咬住，齒尖陷進他皮肉時嘗到血腥氣。

我急促的呼吸正化作細碎的戰栗，他手指摩挲著我頸側漸平的脈搏，那里有昨夜他情動時留下的紅痕。

門板突然被推開，檀心帶著笑意的嗓音傳進屋來：“日上三竿啦！再不開門，我可要把喜餅喂廊下的貍奴了！”

鶴青觸電般從榻上彈起，中衣帶起的風將案頭殘燭吹滅。我慌忙系衣帶的動作被檀心盡收眼底。檀心嘴里“誒呀呀”叫著退出房門，連手中的糕點也差點打翻了一地。闔了房門還不忘隔著門板取笑我倆：

“哎喲，這就摸上了？對食夫妻就是不一樣……”

我穿好衣服將檀心迎進來：“胡謅什么！上個月是誰抱著我哭，說給侍衛統領的信沒回音兒……”

“打住打?。　碧葱膿溥^來捂我的嘴，我笑著和她扭作一團打鬧進了屋，裙裾掃翻了案上的針線筐。我忽然覺得這間漏風的耳房比貴妃娘娘的椒房殿還暖和。

這是我們每月一次的“家宴?！?

我們仨同期進宮，檀心和我同在承恩殿當差，她擅熏香，總能順些主子賞的零嘴；鶴青在司禮監當值，手腳最利索。仨人湊的物件往那張瘸腿方桌上一擺，日子竟也像模像樣。

“要我說，等云棲姐姐滿了二十五……”檀心突然湊近，朝我耳朵邊噴酒氣，“咱們在外頭賃個小院，你倆睡東廂，我住西廂……”

“又胡說了！”鶴青奪過她手里的酒壺，臊得耳朵泛紅，“宮里頭嚴禁私議出宮。”

我望著桌上的喜餅思緒飄遠。

其實再過五年就到出宮年紀，可是我宮外早沒了家人。

倒是鶴青，總往我枕頭底下塞碎銀子，說是要給我置辦戶籍。

這傻子，當差九年攢的錢還不夠買半畝薄田。

酒過三巡，檀心搖搖晃晃站起身：“該換值了，今兒我替你去守后殿?！?

“別逞能，”我將她按回椅子，“上回替班燒了半宿，第二天腫著眼睛又要被掌事姑姑罵。”

她醉眼蒙眬地掃了眼我頸間，伸手朝紅痕輕點，死死按下我手腕：“別犟了，這回必須我替你去?！?

我紅了臉。

鶴青的酒杯掉在地上，我們三人保持著古怪的姿勢僵持，直到提醒輪值的梆子聲在宮道上咚咚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