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順天應人
- 我,東晉家奴,夢里當祖宗
- 鏡臺散人
- 2082字
- 2025-08-22 00:01:00
巫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失魂落魄地把自己關在房中,再不見人。曾經門庭冷落的巫季小院,如今反倒成了整個巫家府邸的中心。
福伯老淚縱橫,對巫季行了一個大禮,從此唯他馬首是瞻。
巫季沒有絲毫得意,這場勝利不過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他有條不紊地開始接管巫家。
首先,便是與姬氏的婚事。他讓福伯備上厚禮,正式前往司官府邸行“納徵”之禮。同時,他特別囑咐福伯,懇請姬度出面,邀榮伯擔任主婚的“媒人”。
在宗周,婚禮六禮繁瑣,能請動榮伯這等德高望重之人做媒,不僅是榮耀,更是對這樁婚事最堅實的認可。
姬度聞訊大喜過望,當即應允。然而,他卻帶來一個壞消息。
“季子,事情有些麻煩。”姬度面帶憂色,
“近來鎬京大旱,你兄長之前主持雩祭,曾向榮伯夸下海口,必能求得甘霖。如今非但無雨,旱情反而愈演愈烈,榮伯對此大為震怒,已放出話來,說巫氏……欺世盜名。”
巫季心中一凜,這才是真正的危機。巫朔的失敗,拖累了整個巫氏的聲譽。
“多謝岳丈告知。”巫季面色平靜,“此事,我當親自向榮伯分說。”
不久,在姬度的引薦下,巫季見到了面沉如水的榮伯。
榮伯的府邸莊嚴肅穆,銅鼎里燃著驅蟲的艾草,煙氣裊裊。
榮伯年近古稀,須發皆白,一雙渾濁的老眼卻銳利如鷹隼。
“你就是巫氏那個庶子?”榮伯開門見山,聲音里沒有半分溫度,
“你兄長夸下海口,雩祭求雨,結果呢?旱情愈演愈烈,神明寂然無聲!老夫在朝堂之上,顏面何存?你巫氏,還有何面目立于鎬京!”
聲如洪鐘,斥責之意撲面而來。
巫季不卑不亢,深揖及地:“兄長之過,亦是巫氏之過。巫季前來,只為請罪。”
“請罪?”榮伯冷笑一聲,“空口白牙的請罪有何用?莫非你能讓天降甘霖?”
“天時非人力可強求。”巫季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直視榮伯,“但天時之下的人事,卻在方寸之間。
季以為,上古大巫,輔佐人君,所為者,非是逆天,而是順天應人。”
榮伯眉頭一皺:“哦?如何順天應人?”
巫季知道,像榮伯這種久居上位的重臣,最信奉的不是某個具體的神,而是“秩序”與“天命”本身。
“大旱之下,水源干涸,五谷歉收,此為天災。”巫季的聲音沉穩有力,
“然天災之后,必有人禍。民眾缺食,則體弱;體弱,則疫病易生;疫病生,則人心惶惶,鬼神之說大行。到那時,才是動搖國本的大患。
與其耗費巨萬祈求那虛無縹緲的甘霖,不如先行‘治未病’之策,防患于未然。”
“治未病?”榮伯咀嚼著這三個字,眼神中的怒氣消散了些許,轉為審視。
“正是。”巫季趁熱打鐵,“醫者,下醫醫病,中醫醫人,上醫醫國。巫者之道,亦是如此。我兄長所行,不過是‘醫病’之術,求的是一時之雨。而巫季所思,是‘醫人’、‘醫國’之道,求的是一季之安,一國之穩。”
榮伯沉默了,他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從他身上看不到絲毫的油滑,只有一種洞察世事的深邃。他忽然問道:“你信鬼神否?”
巫季坦然道:“信。亦不信。”
“大膽!”
“榮伯息怒。”巫季語氣不變,
“我信祖宗先靈,庇佑血脈。亦信山川之神,孕育萬物。此為敬。
但我亦信,人之禍福,內因為己,外因為人,最后方為天。若自身氣血虧敗,陰陽失調,則外邪易侵,便是日日祭祀,又有何用?
這便是所謂‘自助者,天助之’。”
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榮伯的臉上,輕聲道:“榮伯德高望重,為國操勞,可曾察覺近來夜寐不寧,時有心悸,且右膝微有酸脹之感?”
榮伯瞳孔猛地一縮!
這幾樁小毛病,他只與最親近的夫人提過,從未外傳。眼前這年輕人,僅憑幾眼,便一語道破!這比求雨之術,更讓他感到震撼與一絲……恐懼。
巫季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道。
“上古彭祖壽八百,非因其能通鬼神,而是深諳養生調息之道。他將自身修養成一尊與天地同息的‘神祇’,故能長壽。這,才是巫道之本。求雨、祭祀,不過是末節皮毛。”
他微微躬身,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巫季不才,不敢言通天徹地,卻于先祖遺卷中,窺得一絲‘養生’正法。能讓榮伯您這般國之棟梁,身安體健,長奉于朝,季以為,這比求得一場甘霖,于家于國,更有裨益。”
一番話,抽絲剝繭。
從“天災人禍”的宏大敘事,到“鬼神之辯”的哲學思辨,最后落腳于榮伯自身最關心的“康健”與“長壽”。
榮伯徹底被鎮住了。他看著巫季,眼神從審視、驚訝,最終化為一絲敬畏。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所掌握的醫之道,是一種更貼近生命本質的力量。
“好……好一個‘養生正法’!”榮伯緊繃的臉徹底松弛,竟撫掌而起,之前的怒氣煙消云散,
“你兄長是個蠢物,你,才有上古大巫之風!也罷!你與姬家丫頭的婚事,老夫親自去做這個媒人!”
榮伯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僅要當主媒,甚至隱隱有了將巫季引為心腹的意味。
這個時代,最缺的不是能臣,不是勇將,而是能解“天命”與“性命”之人。
巫季自榮伯府邸歸來,心如平湖。他知道,巫家這艘即將傾覆的破船,已被他牢牢地拉回了正軌。
剛踏入府門,福伯便如一陣風般沖了過來,老臉上滿是驚惶,連禮數都忘了。
“季子!季子您可算回來了!”
“福伯,何事如此慌張?”巫季扶住他。
“大子……大子他……出事了!”福伯氣喘吁吁,手指著府邸深處,
“他方才把自己關在宗祠,不知為何,里面傳來一聲悶響,下人們再怎么叫門也不應……剛剛才把門撞開,大子他……他讓您立刻過去!”
巫季眼神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