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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別有用心

雁門關

北風怒號,卷著雪粒子拍打在軍帳上,簌簌如砂礫。帳內炭火將熄,靖安王云昭,原著里那位日后將揮師入京的年輕將軍,正伏案疾書,狼毫筆尖在粗麻紙上洇開墨痕。

嘉寧如晤:

邊關又雪,昨夜巡營,見將士呵氣成霜,猶自執戈而立,心甚愧之……

筆鋒忽頓。

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親衛掀簾而入,肩頭積雪簌簌而落:“王爺!朝廷欽差到了!”

云昭擱筆,劍眉微蹙:“這個時辰?”

“是裴大人!”親衛聲音發顫,“押著整整五十車冬衣糧草,還有……陛下的旨意。”

火把獵獵,照亮校場上堆積如山的棉甲與糧袋。裴越左肩綁著繃帶,官袍上還帶著未化的雪,卻挺直脊背高聲道:“陛下有旨!雁門關將士戍邊辛苦,特賜冬衣五千領,精米十萬石!”

校場瞬間沸騰。

老卒顫抖著手撫摸棉甲內襯,新兵捧著白米又哭又笑。云昭卻站在原地,玄鐵甲胄下的肌肉緊繃。

太反常了。

自永昌帝登基,邊關糧餉哪次不是克扣拖延?更別說這棉甲針腳細密,顯然是新制的……

“王爺。”裴越近前,壓低聲音,“還有道密旨。”

他從懷中取出黃絹,云昭單膝跪地,卻在聽清內容時猛地抬頭:“召我回京?”

“說是上元節慶從簡,陛下念及太夫人年邁,特許王爺歸省。”裴越面色凝重。

“臣接旨!”云昭接旨后低聲說,“此事定有蹊蹺,裴兄你先行養傷,今夜我們再商討對策。”

深夜,幾人在聚在主帥軍帳。

夜色沉沉,帳內炭火噼啪作響,映著幾張神色各異的臉。

裴越肩頭纏著繃帶,血跡仍隱隱滲出,卻顧不上疼痛,一掌拍在案幾上:“這分明是局!陛下突然特批糧草,又派鐵面李晏監運,結果李晏大人臨行前‘意外’摔傷,特意換成了我,還讓煥隨行。若非阿硯早有防備,這批軍糧早被劫了!”

云昭靜坐主位,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青瓷茶盞,眸色深沉。他未著鎧甲,只一襲墨色常服,卻仍透出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

“王爺,”裴越壓低聲音,“陛下這是要對您動手了。”

帳內一時沉寂,唯有炭火輕響。

“圣旨不可違,王爺此行必定兇險!”裴越眼神堅定,似是馬上就要英勇就義。

陸清璃,深得云昭信任的隨軍醫師,正低頭調藥,聞言指尖微頓。她抬眸看了眼云昭,又迅速垂眼,手中藥杵碾得愈發用力。

“我去。”裴越沉聲道,“我隨王爺一同進京。”

“你受傷了。”云昭淡淡掃了他一眼,“不宜奔波。”

“可——”

“若陛下真要對我開刀,你留在軍營,反而是一條退路。”云昭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邊關不能亂。”

裴越還想再爭,卻被云昭打斷,“阿硯,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角落里的少年。

少年坐在角落,手中翻著一本賬簿,神色從容得不像個十四歲的孩子。他抬眸,眼底沒有兄長那般如臨大敵的戒備,反而帶著幾分思索:“我認為王爺說得對。況且,這件事未必有那么兇險。”

“什么意思?”裴越皺眉。

裴硯合上手中冊子,抬眸時眼底閃過一絲銳光:“太刻意了。”

“什么意思?”裴越皺眉。

“若陛下真要對付王爺,大可斷糧三月,何必先給甜棗再下殺手?”他指尖輕點案上地圖,“王煥刺殺未遂就招供,更像棄子。”

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這是今早截獲的,王肅寫給戎狄的。”

云昭接過,掃了一眼,眸色驟冷:“他竟敢私賣軍械?“

“所以這次刺殺,未必是沖王爺來的。”裴硯語氣平靜,“可能是有人怕我們查出軍械案,急著滅口。”

“沒有陛下的授意王肅他怎么敢!不對……”裴越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王肅通敵?”

“不止。”裴硯看向云昭,“王爺可還記得,去歲周貴妃之父曾巡視邊關?”

帳內溫度驟降。

云昭指節捏得發白,忽然冷笑:“好一個一石二鳥。既除掉了裴越這個證人,又能嫁禍陛下與我反目。”

“既如此,”陸清璃突然開口,聲音清冷,“王爺更不該貿然進京。”

“不,正該去。”裴硯與云昭對視一眼,“陛下若真有心對付王爺,不會選在糧草剛至、軍心振奮之時。此番反常,反倒說明京中有變,或許有人比我們更急。”

“好,裴越留守雁門關,暗中徹查軍械案;清漓與阿硯隨我入京。”云昭下了命令,隨后嚴肅的臉又放松下來,看著裴硯說,“會試將至,你早就過了童試、鄉試,本就要進京趕考,正好順路。”

裴越一聽立即同意,“你說說你,說什么科舉規行矩步,不如邊關來得自在。”又恨鐵不成鋼地去拍少年的肩。

裴硯早就閃到帳門口,“王爺,臣先行去準備了……”隨即就離開了。

裴越拍了個空,無奈地笑了笑。

“對了,王爺,還有一事。”

“臣離京時,嘉寧公主特意囑托,要將這封信親手交給您。”

袖中突然被塞入一物。云昭指尖觸及信封上熟悉的火漆印,是嘉寧的私印,邊緣還壓著朵小小的梅花。

燭火幽幽,映著信箋上清秀的字跡:

皇叔鈞鑒:

去歲所言玉兔燈,可還作數?今歲上元,盼與叔共賞。

嘉寧手書

云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玉兔燈”三字,忽聽帳外傳來輕響。

“王爺。”軍醫陸清璃,抱著藥箱立在風雪中,眉睫凝霜,“新到的凍傷藥,要不要……”

她突然噤聲。

燭光里,年輕王爺唇角微揚的模樣實在罕見。往常接到京中旨意,哪次不是冷笑怒斥?

“是嘉寧公主?”陸清璃探身看著信箋上稚嫩的字跡,輕笑,“公主已經九歲了吧,王爺與公主數年未見,定然十分想念了。”

“她一個人,過得很艱難。”云昭和陸清璃四目相對,醞釀了許久也沒有開口。

“清璃。”云昭忽然將信箋貼近心口,“備馬,明日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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