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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破局之法(2)

福寧殿的燈火一直續(xù)到了寅時。

天光微亮之時,云知意把宣紙拍在桌子上,驚醒了昏昏欲睡的云志明。

“兩件事。”云知意豎起手指,“其一,明日早朝必須派絕對清正的官員督運糧草,裴越最合適。”

“裴越是靖安王舊部。”云知意將名冊推給父母,“有他監(jiān)運,糧餉絕不會被動手腳。”

林淑華若有所思:“你讓陛下當(dāng)朝點裴越,會不會打草驚蛇?”

“是敲山震虎。”云知意蘸著茶水在案上畫線,“原著里上元節(jié)后,王肅克扣軍餉的事才敗露。現(xiàn)在我們提前發(fā)作,皇叔就不會對朝廷徹底失望。”

“等等。”云志明突然湊近,“你剛說‘原著里’嘉寧公主不存在,那這些信……”他指著案頭匣子,“怎么回事?”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云知意緩緩抬眸:“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嘉寧公主’本該是個不存在的人,可這些書信、玉佩、甚至青梧說的往事,全都真實存在。”

她指尖撫過最新那封信的落款:“就像這個世界……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jīng)自己補全了邏輯。”

“其二……”她指尖一頓,“以節(jié)省開支為由,改上元大宴為家宴。”

云志明皺眉:“這和召回靖安王有何……”

“陛下忘了?”云知意輕叩案上家書,“按制,邊關(guān)主將年節(jié)可歸京省親。只是往年……”她瞥了眼書冊,“都被以軍務(wù)為由駁回了。”

燭火“噼啪”一跳,照亮信箋末尾那句:“邊關(guān)苦寒,惟愿歲歲平安。”

垂拱殿·辰時

“陛下圣明!”

裴越重重叩首,官帽下的白發(fā)顫得厲害。就在片刻前,永昌帝當(dāng)朝宣布了三個震撼朝野的決定:

擢升裴越為欽差,即日押送冬衣糧草赴邊;

削減上元節(jié)慶用度,省下的銀錢半數(shù)賑災(zāi);

特許靖安王回京參加上元家宴。

“臣反對!”王肅紫袍下的手背暴起青筋,“年關(guān)將至,邊關(guān)豈可無主將……”

“王卿。”云志明忽然打斷,冕旒玉藻碰撞出冰冷的聲響,“朕記得你長子就在兵部職方司?正好隨裴卿同去,也好歷練。”

滿殿死寂。

職方司掌管軍械調(diào)配,而裴琰此行還要徹查歷年糧餉去向。

王肅臉色霎時慘白。

雁門關(guān)外·子夜

寒風(fēng)如刀,卷著雪粒子呼嘯而過,刮得人臉頰生疼。裴越勒住韁繩,抬手示意車隊暫停。前方峽谷幽深,兩側(cè)峭壁陡立,月光被高聳的山巖切割成破碎的光斑,落在積雪覆蓋的官道上,映出一片森冷的藍(lán)。

“大人,是否改道?”副將壓低聲音,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刀柄,“這地方……太適合埋伏了。”

裴越瞇起眼,目光掃過峽谷入口處幾道凌亂的馬蹄印。新鮮,且刻意沒有清理。他嘴角繃緊,搖了搖頭:“改道要多繞三日,糧草耽擱不起。”

身后,滿載棉甲與精米的車隊綿延如長龍,車輪碾過積雪的聲響在寂靜的峽谷中格外刺耳。裴越抬手摸了摸懷中那份蓋著御印的文書,這是陛下破天荒的慷慨。可越是如此,他心頭越是不安。

“繼續(xù)前進(jìn)。”

車輪碾過積雪的聲響在峽谷中回蕩。

“傳令下去,”他低聲吩咐,“弓弩手戒備,車隊間距拉開三丈。”

第一支箭是從背后射來的。

破空聲響起時,裴越幾乎是本能地側(cè)身,箭矢擦著他臉頰劃過,帶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敵襲!列陣!”

黑暗中,數(shù)十道黑影從兩側(cè)山崖躍下,刀光映著雪色,刺得人睜不開眼。更可怕的是,原本護(hù)衛(wèi)糧車的士兵中,突然有人調(diào)轉(zhuǎn)矛頭,狠狠刺向身旁的同袍。

“保護(hù)糧車!”

廝殺聲驟起。裴越一刀劈開迎面而來的刺客,卻見糧車旁的士兵突然調(diào)轉(zhuǎn)矛頭,是一直跟著王煥的人!

“王煥!”裴越怒喝一聲,長刀出鞘,直指那個躲在人群后指揮的年輕將領(lǐng),“你爹克扣軍餉還不夠,如今連將士的命都要斷送?!”

王煥冷笑,手中長劍一揮:“裴大人,我也是聽命辦事,殺!一個不留!”

第二波箭雨襲來,裴越肩頭中箭,踉蹌著跪地。

溫?zé)岬难樦z甲縫隙滲出,在雪地上洇開刺目的紅。他死死攥著懷中糧冊,眼前開始發(fā)黑。耳邊廝殺聲、慘叫聲混作一團(tuán),有人高喊著“糧車著火了”,可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忽然,峽谷盡頭亮起火光。

一隊輕騎如鬼魅般切入戰(zhàn)場,馬蹄踏碎積雪,箭矢破空之聲連綿不絕。為首的是個少年,玄甲外反常地罩著素白麻衣,在雪夜中格外醒目。他手中弩箭連發(fā),箭無虛射,每一箭都精準(zhǔn)釘入敵人手腕。

“靖安軍聽令!”少年清冽的聲音穿透風(fēng)雪,“留王煥活口,其余——殺無赦!”

裴越終于松了氣,笑著咳出口血:“臭小子……總算來了。”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很快。

裴硯翻身下馬時,戰(zhàn)斗已近尾聲,雪地上已橫七豎八倒了一片。他隨手將改良過的弩機(jī)丟給親衛(wèi),快步走到兄長面前蹲下,皺眉看了眼傷口:“箭頭沒毒,死不了。”

“你就不能先說句好聽的?”裴越齜牙咧嘴地?fù)屵^他手中弩箭,借著火光細(xì)看,“又改過了?這射程比上次遠(yuǎn)了至少三分之一。”

“嗯。”裴硯隨意應(yīng)了聲,指尖在兄長肩頭傷口周圍按了按,“箭鏃帶倒鉤,回去得剜塊肉。”他說得輕描淡寫,手上動作卻放得極輕。

裴越倒吸口冷氣,正要罵人,卻見弟弟突然起身,朝被押來的王煥走去。

王煥被按跪在雪地里,官袍沾滿泥污,猶自叫囂:“我爹是兵部侍郎!你們敢——”

“咔嗒。”

裴硯干脆利落地卸了他下巴。

“太吵。”少年從懷中取出卷竹簡,慢條斯理地展開,“去年雁門關(guān)軍械冊,賬面應(yīng)有一千三百把橫刀、五百張硬弓。”他蹲下身,竹簡輕拍王煥的臉,“實際庫存少了四成。你說……它們?nèi)ツ膬毫耍俊?

王煥瞳孔驟縮,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帶去給王爺。”裴硯起身,看著糧車?yán)镂迩ьI(lǐng)棉甲、十萬石精米,“這次的糧草怎么如此及時?那位轉(zhuǎn)性了?”

“注意你的言辭。”裴越被親兵扶著站起來,意味深長地補充,“這是陛下特批的。”

風(fēng)雪漸歇,裴硯望向京城方向。少年輪廓分明的側(cè)臉被火光鍍上一層金邊,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特批……還碰巧讓你來押送……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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