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曉的聲音像浸在溫水里的棉花，軟乎乎的，卻帶著種不真實的震顫。林薇站在門口，指尖攥著那片剛從地下室撿來的拼圖，塑料邊緣硌得掌心發麻——她甚至能聞到蘇曉曉身上的藍莓味身體乳，可鏡子里的人影，動作卻比現實慢了半拍。

“你……”林薇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穿衣鏡的邊框積著薄薄一層灰，是張萌上周說要擦卻忘了的證明。可鏡中的蘇曉曉，發尾的水藍色亮得刺眼，比記憶里新染時還要鮮艷，像是剛從染缸里撈出來。

蘇曉曉轉過身，手里的拼圖碎片在燈光下泛著光?！皠e害怕，”她笑著舉起碎片，拼圖邊緣的鋸齒和林薇手里的那塊嚴絲合縫，“我只是被困在‘縫隙’里了，就像掉進了鏡子的夾層?！?

林薇一步步走近，才發現蘇曉曉的白裙子上沾著泥點，和老槐樹下發現的布料痕跡一模一樣?！爸苊饔畎涯阃七M去的？”她盯著鏡中人的手腕，那里有圈淡淡的紅痕，和自己被麻繩勒出的印記形狀相同。

“是我自己跳進去的?！碧K曉曉低頭看著拼圖，忽然笑了，“他以為打開的是時空裂隙，其實只是面能困住意識的‘記憶鏡’。陳曦學姐就是被他困在里面半年，才變得半瘋半傻?！?

穿衣鏡突然晃了晃，鏡面泛起水波似的漣漪。林薇看到鏡中的場景變了——是科技樓實驗室，周明宇正舉著針管往蘇曉曉胳膊上扎，她拼命掙扎，發尾的藍色挑染掃過儀器屏幕，留下道淺淺的劃痕。

“他給陳曦學姐用了致幻藥，”蘇曉曉的聲音透過鏡面傳來，帶著電流般的雜音，“讓她以為自己真的穿越了時空，其實只是被關在地下室，每天看相同的錄像帶。我偷聽到他的計劃，他想把我也變成‘實驗品’，證明他的‘記憶篡改理論’?！?

鏡子里的畫面又變了。昨晚九點的圖書館后墻，蘇曉曉把鑰匙塞進爬山虎叢，手指被藤蔓劃破，血珠滴在泥土里。她對著空氣說了句什么，林薇放大聲音才聽清——“薇薇，拼圖的最后一塊在你枕頭下，記得看星軌的方向。”

“所以便簽是你提前寫的？”林薇想起那張粉色便簽，邊緣有被水浸過的皺痕，“電影票、爆米花桶里的芯片……都是你故意留下的線索？”

“我算準了周明宇會追來，”蘇曉曉的身影在鏡中變得模糊，像被揉皺的紙，“他以為我在實驗室，其實我從圖書館后墻繞去了電影院。監控里的‘兩個我’，一個是提前錄好的視頻投影，一個是我本人——我就是要讓他以為，記憶鏡真的能復制人影。”

穿衣鏡突然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像是內部的零件松動了。林薇看到鏡中的蘇曉曉突然捂住胸口，白裙子上滲出深色的污漬，和陳曦連衣裙上的痕跡一模一樣?！八阽R子里放了干擾器，”蘇曉曉的聲音開始發顫，“每過一小時就會收縮‘縫隙’，再不想辦法出去，我就會變成鏡面上的一道影子?！?

林薇突然想起蘇曉曉手機里的照片，老槐樹下挖坑的人影?！爸苊饔钤诼袷裁?？”她追問，指尖幾乎要戳到鏡面，“是不是和記憶鏡有關的東西？”

“是陳曦學姐的實驗記錄，”蘇曉曉的身影越來越淡，像快要被風吹散，“還有……記憶鏡的核心部件，藏在槐樹根底下的金屬盒里。要毀掉鏡子，必須先毀掉那個盒子，用……用拼圖碎片劃開盒蓋，里面的液氮會自動銷毀一切?！?

話音剛落，鏡面突然裂開道縫，像冰面破碎的聲音。蘇曉曉的身影在裂縫里掙扎，發尾的水藍色順著裂縫流淌下來，在鏡面上積成小小的水洼?！翱?！”她的聲音變得尖銳，“周明宇雖然被抓了，但他的同伙還在，就是圖書館的王大爺！他當年是那場大火的值班保安，幫周明宇處理過證據！”

林薇的腦子“嗡”的一聲。難怪王大爺說起周明宇時眼神躲閃，難怪他知道那么多細節卻總裝糊涂。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轉身就往外跑，剛到門口就撞見張萌和李雪——兩個女孩手里拿著蘇曉曉的日記本，臉色慘白得像紙。

“我們在你枕頭下找到的，”張萌把日記本遞過來，最新的一頁夾著張合照，是蘇曉曉和王大爺的合影，背景是十年前的科技樓，“背面寫著‘王伯欠我爸一條命’，我們查了十年前的火災報道，死的保安就姓蘇，是曉曉的親爸爸。”

林薇翻開日記本最后一頁，蘇曉曉的字跡龍飛鳳舞：“王伯當年為了救周明宇（他是周教授的兒子），沒能救出我爸。周明宇用這件事要挾他，讓他幫忙掩蓋實驗真相。他以為幫周明宇就是贖罪，卻不知道這是另一種犯罪?！?

窗外突然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林薇沖到窗邊，看到科技樓的方向冒起黑煙，火光在夜色里格外刺眼?！笆峭醮鬆?，”李雪指著樓下，“我剛才看到他背著個黑色的盒子，往老槐樹那邊跑，手里還拿著打火機！”

林薇抓起那袋拼圖碎片，轉身沖出宿舍。夜風吹得她頭發亂飛，耳機里還在播放蘇曉曉最喜歡的歌，副歌部分的歌詞突然清晰起來——“鏡子里的鐘，時針倒著走，回到你離開的那個路口”。

老槐樹下，王大爺正蹲在地上，用鐵鍬挖著什么。他的老花鏡滑到鼻尖上，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嘴里念叨著：“蘇老弟，我這就給你報仇，把這害人的東西燒干凈……”

“住手！”林薇大喊著沖過去，看到他腳下的金屬盒已經打開，里面的液氮正冒著白氣，“蘇曉曉還在鏡子里！毀掉盒子，她就永遠出不來了！”

王大爺猛地抬頭，鐵鍬“當啷”掉在地上。“曉曉……她還活著？”他的聲音發顫，像被抽走了骨頭，“周明宇說她已經……”

“他騙你的！”林薇舉起拼圖碎片，月光下，碎片邊緣的鋸齒突然亮起銀光，“蘇曉曉說，用這個能救她出來！”

金屬盒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液氮的白氣越來越濃，映得王大爺的臉像張白紙?！笆昵拔覜]救你爸，”他突然抓住林薇的手，把拼圖碎片按在盒蓋上，“這次……我不能再錯了。”

碎片接觸盒蓋的瞬間，發出“滋啦”的響聲，像是冰遇到了火。林薇看到盒蓋內側刻著串數字，正是《星月夜》拼圖上的星軌坐標。她按照北斗七星的順序轉動碎片，金屬盒突然彈開，里面滾出個小小的U盤，和電影院找到的芯片嚴絲合縫。

與此同時，宿舍307的穿衣鏡“嘩啦”一聲碎裂，蘇曉曉的身影從碎片里跌出來，重重摔在地板上。她抬起頭，發尾的水藍色已經褪成淺灰，手腕上的紅痕還在，卻帶著真實的溫度。

老槐樹下，金屬盒開始冒煙，王大爺抱著盒子往消防車的方向跑，嘴里喊著：“都燒了吧，把這些罪孽都燒干凈……”

林薇握著U盤往宿舍跑，夜風里終于聞到真實的藍莓味。手機收到李警官的短信：“周明宇的同伙已控制，陳曦學姐的記憶正在恢復，謝謝你，林薇?！?

宿舍樓下的路燈亮得像太陽，林薇推開門時，看到蘇曉曉正坐在地上，和張萌、李雪抱在一起哭。她的白裙子上還沾著泥點，發尾的藍色幾乎褪盡，卻真實得像從未離開過。

“拼圖還差最后一塊。”蘇曉曉笑著伸出手，掌心躺著片小小的碎片，邊緣沾著她的指紋。林薇把自己手里的碎片拼上去，《星月夜》的畫面終于完整——梵高筆下旋轉的星空里，四個女孩的剪影手牽著手，在光里越走越遠。

窗外的雨徹底停了，月亮從云層里鉆出來，把307的窗戶照得像塊透明的玻璃。林薇看著墻上的拼圖，突然明白蘇曉曉說的“縫隙”是什么——不是時空裂隙，是藏在謊言和恐懼里的真相，只要有人愿意拼湊，總能找到光透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