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帶著壯壯往伏羲廟深處走，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把殿宇的飛檐都染成了剪影。走到最后一排不起眼的偏殿前，老張頭從腰間解下串銅鑰匙，最末那枚刻著個小小的“守”字，插進鎖孔時發出“咔嗒”一聲輕響，像是喚醒了沉睡多年的秘密。

“進來吧。”老張頭推開門，一股混合著樟木與舊紙的氣味撲面而來。

偏殿里沒點燈，只有月光從窗欞鉆進來，照亮了靠墻的幾排書架。壯壯借著月光看清架上擺的不是經書，而是層層疊疊的木盒，每個盒子上都貼著泛黃的標簽，寫著“甲子年春分”“庚午年冬至”之類的字樣。

“我守這座廟，已經五十八年了?！崩蠌堫^走到最里面的書架前，取下個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其實我們張家，守的不只是廟。”他打開盒子，里面鋪著紅絨布，放著塊巴掌大的龜甲，裂紋像天然的卦象。

壯壯湊近了看，龜甲邊緣刻著細小的篆字，他認出其中幾個和伏羲殿壁畫上的一樣。

“我祖上是太昊陵的守陵戶?！崩蠌堫^用指腹摩挲著龜甲，聲音里帶著些悠遠，“明朝永樂年間從山西遷來的，輩輩傳著句話——‘龜甲在，卦象存，香火不斷道不湮’?！彼蝗恍α诵Γ劢堑陌櫦y里盛著月光，“你以為我真是看廟的老頭？我是第十九代守陵人?！?

壯壯這才注意到，師父的左手手腕上戴著串黑檀木珠子，每顆珠子上都刻著個卦象，轉動時會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像在念誦某種口訣。

“二十歲那年，我爹把龜甲交到我手里，說這是太昊爺傳下來的信物。”老張頭把龜甲放回盒里，“那時候我才知道，伏羲殿供桌底下的石板，其實是道暗門，通往存放歷代守陵人筆記的地宮。”他指了指墻角的香爐，“你每天擦的那個香爐，底座是空的，藏著地宮的鑰匙?！?

壯壯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想起自己無數次擦過那個青銅香爐，總覺得底座比別處涼些，原來藏著這樣的秘密。

“你以為那次你練功出偏，真是八卦珠救了你？”老張頭突然轉頭看他，眼睛在暗處亮得驚人，“我在你窗臺上放了片柏葉，那是用太昊陵前的古柏葉子，泡過朱砂水的?！彼麖膽牙锾统鰝€布包，打開來是本線裝的藍布冊子，封面上寫著“守陵札記”四個字。

“這是我祖父寫的?！崩蠌堫^翻開冊子，里面的字跡蒼勁有力，“他光緒年間見過一次星象大變，說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伏羲廟時，會有個帶八卦珠的孩子來續道統。”他指著其中一行字，“你看這句——‘青氣入玄，八卦歸位’，這不就是你的道號嗎？”

壯壯看著那行字，手心的八卦珠突然熱得發燙，像是要和冊子里的字跡呼應。

“這些年我一直在等?！崩蠌堫^把冊子合上，“看著你修路，看著你在八卦臺發呆，看著你被那本破冊子迷了心竅?！彼蝗慌牧伺膲褖训募绨?，“要不是看你心誠，又有八卦珠指引，我哪會輕易收徒？”

偏殿外突然傳來夜鳥的啼叫，老張頭抬頭望向窗外：“時候不早了，帶你去地宮看看?！彼叩焦┳狼?，不知按了哪個機關，只聽“轟隆”一聲輕響，墻角的地面竟裂開道縫隙，露出陡峭的石階。

“下去吧，玄青?！睅煾傅穆曇粼诘罾锘厥?，帶著種傳承的莊重，“從今天起，你不光是我的徒弟，還是太昊爺認可的傳承人?！?

壯壯握緊手心的八卦珠，跟著師父走進地宮。石階兩側的壁龕里點著長明燈，火苗在氣流中微微晃動，照亮了墻上掛著的一幅幅畫像——都是歷代守陵人的肖像，穿著不同朝代的服飾，卻都戴著和師父一樣的黑檀木卦珠。

走到地宮盡頭，壯壯看見個巨大的石臺，上面擺放著無數卷宗，最中間的位置空著，仿佛在等新的筆記放進去。

“這里的每本筆記，都記著天地異象和卦象變化?！崩蠌堫^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等你能看懂這些，就算真正入了道了。”

壯壯看著那些泛黃的卷宗，突然明白了師父說的“真正的道”是什么。不是玄妙的法術，不是離奇的幻象，是輩輩相傳的堅守，是用一生去記錄、去守護的責任。

時光總是不經意間流逝，玄青和普通學生一樣來到了大學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