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一一極寒凍土。
那片終年被酷寒籠罩、風雪肆虐的苦寒之地,環境惡劣至極,卻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極寒凍土那無孔不入的冰寒之氣,能最大限度地壓制他體內那躁動不安、時刻想要爆發的火靈根之力,如同給一個隨時可能炸裂的熔爐套上沉重的寒冰枷鎖。
唯有如此,才能暫時平衡體內冰火相克的兇險,變成冰靈根一家獨大為,他爭取時間,尋找解決之道,或者……尋到那渺茫的、讓水火相生的契機。
加入宗門?加入極寒凍土中那個以“靈汐宗”傳聞中門風尚算中庸、資源尚可的中等宗門,便是他掙扎求存的下一個臺階。
李熻夜背起那個小小的包袱,最后看了一眼這處助他完成關鍵一步的無名山谷。
晨光徹底驅散了薄霧,將山谷染上一層淺金。他邁開腳步,身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輕捷穩健,朝著谷外那條隱約通向北方、通往極寒凍土的崎嶇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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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漫長而艱險。他避開可能存在高階妖獸的原始密林,選擇相對荒僻但視野開闊的山脊線跋涉。冰藍色的眼眸時刻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謹慎地向周圍蔓延。
數日后,一片靈氣稍顯濃郁的向陽山坡出現在眼前。
李熻夜正欲尋個背風處稍作休整,目光掃過一片嶙峋的怪石縫隙時,驟然一凝。
那里,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巖石底部,生長著一株奇異的植物。莖稈纖細如墨玉,頂端卻頂著一朵不過拇指大小的花苞。
花苞緊閉,表面卻布滿了一種極其繁復、仿佛天然生成的暗金色紋路,那紋路在稀薄的陽光下,隱隱流轉著難以言喻的靈韻。
“金紋墨玉髓?”李熻夜的心跳微微加速。
養父留下的幾本破舊古籍中,曾有過只言片語的記載。
此物極其罕見,生長條件苛刻,其花苞蘊含的精純靈髓,對沖擊化炁境初期修士有奇效,價值遠超尋常淬體境靈藥!
一股本能的渴望瞬間涌上心頭。若能得此物,對他沖擊化炁大有裨益。
他腳步微頓,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渴望,眼神銳利地掃視四周。怪石嶙峋,灌木叢生,看似平靜。
但養父用生命換來的教訓,和他自己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掙扎出的本能,都在瘋狂地敲響警鐘——如此珍貴的靈藥,豈會沒有守護?!
根據古文記載,守護此靈藥的至少是個二級妖獸,相當于人族修士化炁境初期的實力,絕非他一個剛踏入淬體境的人能正面抗衡的。
即便能僥幸得手,也必然驚動守護妖獸,陷入死戰。
先不說能不能活吧,就算他活了,在這荒郊野嶺,一旦受傷或力竭,后果不堪設想。
李熻夜的目光在那誘人的暗金紋路上停留了不到三息。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貪念,眼神重新恢復如寒潭般的沉靜。
沒有絲毫猶豫,他腳下步伐方向一轉,身形如同融入風中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繞開那片山坡,繼續沿著預定的路線,向北而行。
穩健,是活著的唯一籌碼。任何僥幸,都可能成為催命符。
他向北走出不過兩里地,身后那片向陽山坡的方向,陡然傳來幾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叫!
“啊——!”
“不!是毒…毒涎火蟒!救……”
“快跑……”
慘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重物碾壓巖石和骨骼碎裂的“咔嚓”聲,以及某種冰冷爬行生物發出的、令人作嘔的“嘶嘶”聲。
濃烈的血腥味,即使隔著這段距離,也隨著凜冽的山風隱隱飄來。
兩公里倒也正好到他神識探測的極限,李熻夜神識淺淺掃過。
李熻夜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冰藍色的瞳孔深處,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只有一片料峭的寒冰。
那三個貪婪的倒霉散修,用他們的生命和血肉,驗證了他判斷的正確。
這,便是元燼界的日常。
他緊了緊肩上的包袱,指腹隔著粗布,能感受到懷中骨笛那冰涼的輪廓。風雪的氣息似乎越來越濃重,空氣也變得越發干冷刺骨。
極寒凍土,已經不遠了。
前方,風雪漸起,天地間開始彌漫開一片肅殺的白。寒風如刀,卷起地上的冰晶,打在臉上生疼。
視野的盡頭,一片無垠的蒼白鋪展開來,大地被堅硬的凍土覆蓋,稀疏扭曲的耐寒樹木如同鬼魅的剪影。
空氣冷得仿佛能凍結靈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連呼出的白氣都在瞬間凝成細碎的冰塵。
這便是元燼界北域——極寒凍土。
李熻夜停下腳步,站在一片稀疏的針葉林邊緣。
粗陋的麻布衣衫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黑色的長發被風卷起,幾縷粘在凍得微紅的額角。
他冰藍色的眼眸,沉靜地凝視著這片浩瀚而殘酷的冰封世界。
體內的火靈根之力,在這片酷寒的天地壓制下,果然變得異常沉寂,連帶著那股時刻存在的、冰火相沖的躁動和灼痛感,也大大減輕了。
寒意刺骨,冰系獨大,卻帶來了體內難得的平衡。
他微微瞇起眼,目光投向凍土深處。在那片風雪的盡頭,隱約可見一些低矮建筑輪廓的聚集地,如同冰雪世界里的孤島。
那里,便是這片苦寒之地人族修士的據點之一。而他的目標,寒螭谷的山門,就在據點后方那片被萬年冰川環繞的險峻山谷之中。
李熻夜抬起手,輕輕按在胸口。隔著粗糙的布料,那截骨笛冰涼的觸感異常清晰,仿佛一顆沉入寒潭的種子。
“靈汐宗……”
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很快被呼嘯的寒風吹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沒有絲毫猶豫,他邁開腳步,踏上了那片堅硬如鐵的凍土地面。靴底踩在積雪和凍土上,發出輕微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咔嚓”聲。
身影很快融入漫天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