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子年,”程水生呢喃著,“今年是庚申年?!?
但這天干記法,他不懂,‘程陽記憶’中也沒有這計算方式。
“不著急,回去之后再問問?!?
文書的核心內容,程水生快速掃過,也沒細看。
但船契上明確寫明,“豐遠號”福船的所有權屬于林海山。
另外附帶了一份官府的“行商路引”,允許“豐遠號”在特定幾個沿海及近海航線上進行特定的十幾種類型的貨物販運。
但后面還有一張說明紙張:
“此船及行商路引,已抵押于海豐縣‘廣利錢莊’,以作采買南洋緊俏貨物及招募精干護衛之資。如期未能歸還本息五萬兩,則船、引皆歸錢莊所有。”
一艘船!
一張還有效的行商路引!
“價值五萬兩!!”
程水生感覺一股熱血直沖頭頂,拿著文書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哪里是單純的財富?
這是一條活路!
一個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希望!
一艘真正的商船,那是能跑碼頭、販運貨物、賺取巨大利潤的憑仗!
而這張官府頒發的路引,就是合法行商的通行證!
雖然“豐遠號”已經沉沒,但這張船契和路引本身,就代表著巨大的價值和機會!
尤其上面提到抵押給了錢莊,而船沉了意味著債務可能成了爛賬!
這里面有巨大的操作空間!
更關鍵的是,程水生想起了之前那個小木箱里的東西!
這“豐遠號”很可能就是跑南洋航線的商船,但至于是空船出去,空船回來,那就不得而知。
程水生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灼熱。
找到‘豐遠號’的殘骸只是開始。
現在,他的心里多了一些想法。
一是確認‘廣利錢莊’對這筆抵押債務的處置情況。
二是想辦法,將這張還有效的行商路引,以及那艘理論上還存在的‘豐遠號’,哪怕只是個名份和許可,變成自己可以利用的資源!
三是挖掘沉船價值!
沉船里還有多少南洋貨物?五萬兩顯然沒在,但那枚鑰匙能打開什么?
這艘船沉沒的原因是什么?會不會引來其他覬覦者?
從那艘船的側邊破洞來看,就不是觸礁導致。那么這其中的可能就耐人尋味了。
“不著急,找個機會稍微調查下再說?!?
程水生壓下心中的狂瀾,迅速將船契文書小心地重新折疊好,塞回魚皮盒內,蓋上蓋子。
但下一刻,他的手一頓,皺了皺眉。
“不能就這樣大搖大擺拿回去。”
今天的東西不少,太惹人注意,干脆等晚點再回去。這樣被發現的幾率不高。
他環顧四周,天色還早。干脆繼續探尋沉船,看看是否能找到配對神秘鑰匙的東西。
于是,將所有東西歸置好后,程水生再次下水。
慢慢的,他的閉氣時間也逐漸提升。
期間也幾次給鮑魚和海參換水,免得死了。
時間轉眼到了傍晚。
程水生最后一次從冰冷的海水中冒出頭來時,已是傍晚。
夕陽映照著他疲憊卻閃爍著興奮光芒的臉。
他爬上小船,將一個沉甸甸的網兜拖了上來,隨手扔在濕漉漉的船板上。
網兜里除了十幾塊邊緣被海水侵蝕得發黑的鷹洋,赫然躺著一柄被珊瑚和海藻纏繞、銹跡斑斑的手槍!
“呼…”程水生喘著粗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目光緊緊鎖在那柄手槍上。
他小心翼翼地將它從網兜里拿出來,剝掉纏繞的海藻,露出更多槍身的細節。
槍管較長,握把是木質的,已經被海水泡得發脹變形,顏色深暗,但最醒目的是那個標志性的、可以轉動的彈巢。
“雷明頓,M1858轉輪手槍!”程水生幾乎是下意識地喃喃出聲。
屬于“程陽”的記憶里,就有這東西的名字。
是“程陽”在游歷世界時,某個收藏館里看到的。
他嘗試著扳動擊錘,但銹蝕嚴重,紋絲不動。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摳開彈巢的卡榫,用力一甩——咔噠!
彈巢竟然艱難地轉開了!
里面赫然卡著幾顆子彈!
雖然彈殼表面也布滿了銹跡和白色的鈣化物,但形狀完整,彈頭清晰可見!
但上面,只剩下三顆子彈。
程水生倒吸一口涼氣!
鷹洋已經是意外之財,但這把手槍和里面的子彈,意義完全不同!
這進一步證實了他之前的猜測——“豐遠號”沉沒的原因絕不簡單,船上很可能有武裝護衛,甚至經歷過戰斗!
一股寒意混合著更深的興奮涌上心頭。
這東西估計已經用不了。
但在亂世,在棚屋區這種弱肉強食的地方,哪怕不能用,有些時候還能嚇嚇人。
若是能修好,或許也不一定?
此時鬼螺灣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海浪越來越大了。
他知道必須盡快離開。
他迅速將手槍和鷹洋重新塞回網兜,和之前的魚皮盒、小木箱、印章、鑰匙放在一起。
那把鯊魚皮鞘的短刀則插在腰后,穿上短褂,用衣服蓋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沉船的方向,夕陽只剩下一抹殘紅。
他不敢再耽擱,奮力劃動小船,朝著棚屋區的方向駛去。
這一個下午上上下下二十幾次,他基本上可以確定,底下沒有多余的東西。
那個鑰匙能開的東西,不在船里。
海風漸涼,當他劃出鬼螺灣那片危險的礁石區時,天色基本擦黑。
幾乎吞噬了大地。就在這時,前方傳來焦急而沙啞的呼喚。
“水生!水生!”
程水生一驚!
是父親的聲音!
這情況,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比平時回去太晚了,父母擔心才出來的。
程水生心頭一熱,加快航行速度,邊大喊:“爹!是我!”
很快,父子倆的舢板船迅速靠近,程水生認出那是阿彩家的。
程阿海聲音發顫:“你這孩子!急死人了!天都黑透了!鬼螺灣那地方越晚越兇險!怎么這么晚呢!”
程水生立即回應:“阿爹,沒事。事出有因,碰上大好事了,回去再說!”
程阿海看著兒子船艙里的東西,不再多問:“走!快回家!”
父子倆一前一后搖著櫓,在昏暗的夜色中航行。
終于,熟悉的、散發著魚腥和貧窮氣息的棚屋區出現在眼前。
整個區域大部分已陷入黑暗,只有零星幾點昏黃的油燈或蠟燭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