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哼，一群書呆子，差點壞了咱的好事。不過，這么一鬧也好。等他們吃了土豆，見識了神物的好處，以后咱再賣東西，看誰還敢唧唧歪歪。這叫什么來著？哦，對，叫統一思想。”

“三日后的宴會，必須辦得漂漂亮亮，讓他們所有人都閉嘴。到時候，咱的國運值，是不是又能漲一點？改善朝堂風氣，凝聚君臣共識，這總得給個百八十點吧？”

他美滋滋地想著，感覺自己離那價值一千萬國運點的延壽丹，又近了一小步。

乾清宮后的御花園，被朱元璋大手一揮，直接圈出了一塊最向陽、最肥沃的地。

這里原本種著些奇花異草，供后宮嬪妃們賞玩，現在全被連根拔起，扔到了一邊。

花花草草哪有糧食金貴？

老太監劉三碥，此刻正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小太監，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著這塊剛開墾出來的土地。

他們把土塊敲得粉碎，把里面的石子一粒粒撿出來，甚至還從御馬監弄來了最上等的馬糞，小心翼翼地混進土里，做成了最精貴的底肥。

朱元璋背著手站在田埂上，看著他們干活，心里一陣舒坦。

這感覺，比坐在奉天殿聽那群大臣吵架強多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田間地頭，看著莊稼一點點長大的日子。

那種踏實感，是坐擁天下也換不來的。

“三碥，記住了，這地蛋金貴得很。咱一共就一百斤，除了留出三日后做宴席的，剩下的，全都要當種子給咱種下去。”朱元璋不放心地叮囑道。

“陛下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劉三碥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滿臉都是虔誠的笑容，“奴婢已經算好了，這地蛋可以切塊種，每一塊上留個芽眼就行。這一百斤，起碼能種滿這一畝地！奴婢拿命給您擔保，絕對誤不了事！”

“嗯。”朱元璋滿意地點了點頭。專業的事，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

這時，太子朱標，披著一件厚實的斗篷，緩緩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眉宇間，卻比往日多了一絲好奇和神采。

“父皇。”他走到朱元璋身邊，看著那片被拾掇得整整齊齊的土地，又看了看旁邊麻袋里剩下的那些土豆，輕聲問道：“這，便是父皇所說的仙糧？”

“沒錯！”朱元璋一看到兒子，臉上的線條都柔和了下來。他拉過朱標的手，入手依舊是那熟悉的冰涼，但他今天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他獻寶似的從麻袋里拿起一個最大最圓的土豆，遞到朱標面前：“標兒，你瞧瞧。就這玩意兒，以后能讓咱大明的百姓，再也不用挨餓了。”

朱標接過土豆，仔細端詳著。

這東西賣相確實普通，甚至有些丑陋。他很難把它和“仙糧”兩個字聯系起來。

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父親。父皇眼中的那種光彩，是他許久未曾見過的，那是一種充滿了希望和力量的光。

“父皇說它能，它就一定能。”朱標的聲音很輕，卻透著無比的信任。

朱元璋心中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光說不練假把式。今天，咱親自下廚，讓你嘗嘗鮮。讓你看看，這玩意兒到底有多好吃！”

父子二人，帶著幾個太監，捧著一小筐精挑細選出來的土豆，浩浩蕩蕩地走向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總管太監，一聽皇帝要親臨，還要親自下廚，嚇得腿都軟了。他帶著一眾御廚跪在門口，連頭都不敢抬。

“都起來，別杵在這兒礙事。”朱元璋擺了擺手，徑直走了進去。

御膳房里，鍋碗瓢盆，山珍海味，應有盡有。但朱元璋看都沒看一眼，他只要了兩個最普通的大灶，一口大鍋用來蒸，一個大灶坑用來烤。

“三碥，你來燒火，火要旺！”

“奴婢遵旨！”

“你們幾個，把這些地蛋給咱洗干凈了，皮不用削，就這么洗！”

小太監們手忙腳亂地開始清洗土豆。朱元璋則親自上陣，挑選了幾個大小均勻的，用清水沖凈后，直接扔進了灶坑的炭火里，用滾燙的炭灰給埋了起來。

“這是烤，咱小時候在野地里，就這么烤地瓜吃，最香了。”他一邊做，一邊給朱標解釋，眉飛色舞，像個炫耀自己手藝的孩子。

剩下的土豆，他讓太監們放進大鍋的蒸屜上，蓋上鍋蓋，用大火猛蒸。

一時間，御膳房里，只有灶膛里柴火噼啪作響的聲音，和眾人緊張的呼吸聲。

朱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安靜地看著父皇忙碌的背影。

他記憶中的父皇，永遠是威嚴的，是殺伐果斷的，是坐在龍椅上指點江山的。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父皇，為了幾塊“地蛋”，親自燒火，親自埋土，臉上沾了灶灰也毫不在意，眼中卻閃爍著孩童般興奮的光。

這種感覺很新奇，也很溫暖。他覺得，父皇好像一下子年輕了許多，也……快樂了許多。

大約過了半刻鐘的功夫，鍋里先傳出了動靜。一股奇異的、帶著絲絲甜味的香氣，從鍋蓋的縫隙里絲絲縷縷地飄了出來。

這股味道很樸素，不像那些山珍海味一樣霸道，卻帶著一種糧食特有的、讓人安心的醇厚。

“熟了！”朱元璋眼睛一亮。

他用布巾墊著手，揭開滾燙的鍋蓋，一股濃郁的白霧蒸騰而起，香氣瞬間充滿了整個御膳房。

蒸熟的土豆，表皮微微裂開，露出里面金黃色的、細膩綿軟的內瓤。

“來，標兒，嘗嘗這個！”朱元璋顧不上燙，直接用手拿了一個，吹了吹氣，小心翼翼地剝開薄薄的皮，將那塊冒著熱氣的、金燦燦的土豆肉遞到了朱標面前。

朱標看著這塊樸實無華的“仙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沒有猶豫，輕輕咬了一口。

入口的瞬間，他的眼睛微微睜大。

綿軟，細膩，香甜！

那種口感，介于芋頭和板栗之間，卻比芋頭更細膩，比板栗更綿潤。

沒有多余的味道，就是糧食最本真的甜香，在口中化開，順著喉嚨滑下去，整個胃都變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