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三院的“心靈花園”里，玉蘭花落了滿地。那個拼圖姑娘正帶著病人做“情緒風箏”，風箏尾巴上系著纏花做的字簪，“放”“松”“安”“寧”四個大字在風里輕輕搖晃。

“林老師，”她舉著只蝴蝶風箏跑過來，“我們要去山區(qū)做‘風箏療愈’，您能一起去嗎？”風箏的翅膀上，貼著張照片——是她第一次來就診時的樣子，眼神怯怯的，手里攥著撕碎的簡歷。

出發(fā)前，非遺工坊的學徒們送來個大箱子，里面是五十支“勇氣簪”，每支的玉蘭花苞里都藏著張紙條。“這是小艾寫的，”穿漢服的女孩抽出一張，上面寫著“你不需要完美，你只需要存在”。

高鐵穿過隧道時，林小滿想起王校長說的“孩子們的心愿墻”。上次去鄉(xiāng)村學校，她在墻上看到歪歪扭扭的字：“我想讓在外打工的爸媽，也能收到向日葵。”現(xiàn)在那面墻前，擺著臺舊電話，是社區(qū)服務(wù)中心淘汰的熱線機，孩子們說“打給月亮，月亮會轉(zhuǎn)告爸媽”。

山區(qū)小學的操場被向日葵圍了圈，王校長正帶著孩子們扎風箏架。那個高三男生站在黑板前，給孩子們講“情緒ABC理論”，黑板上畫著笑臉和哭臉的向日葵。“他說想考心理學研究生，”校長偷偷說，“還說要回來建個‘心靈驛站’。”

風箏放飛儀式開始時，每個孩子都領(lǐng)到支“勇氣簪”。穿背帶褲的小女孩舉著風箏跑，發(fā)間的“安”字簪閃著光，她的風箏尾巴上，系著從孤兒院帶來的“時光膠囊”碎片。“老師說，把心愿寄給風，風會帶給未來的自己。”她仰著小臉說，鼻尖沾著向日葵的花粉。

下午的“風箏療愈課”上，有個總低著頭的男孩，風箏線纏成了一團。拼圖姑娘蹲在他身邊，慢慢解開線結(jié)：“你看，就像心里的結(jié)，著急反而解不開。”男孩突然說：“我爸說我是累贅，就像這團線。”

林小滿想起二十年前那個說“找不到工作就是廢物”的姑娘，現(xiàn)在她正笑著把解開的風箏線遞給男孩：“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團廢紙，后來發(fā)現(xiàn)，折成紙飛機，也能飛得很高。”男孩的風箏終于飛起來時，他突然指著天空：“像不像向日葵在追太陽？”

傍晚收到社區(qū)服務(wù)中心的消息，周敏帶著新志愿者們，在“時光回廊”舉辦了“老物件展”。展柜里擺著那個咬過的手電筒、泛黃的創(chuàng)可貼、還有老太太教志愿者包的餃子模具。“有個年輕人看了展，當場報名當志愿者，”消息里說，“他說‘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在掙扎’。”

篝火晚會時，孩子們把愿望寫在風箏紙上，折成紙船放進小溪。穿漢服的女孩教大家唱《向日葵》，跑調(diào)的歌聲里，林小滿看見那個拼圖姑娘正給男孩講自己的故事，她的發(fā)間別著支“韌”字簪，是用當年撕碎的簡歷紙漿做的。

深夜的宿舍里，王校長翻出本舊日記，是十年前周敏送來的。里面記著每個孩子的生日和心愿，某一頁寫著：“小宇的爸媽離婚了，他說想變成向日葵，永遠朝著太陽。”現(xiàn)在的小宇，是縣城中學的美術(shù)老師，正在給孩子們畫風箏圖案。

“您看這頁，”校長指著張夾在日記里的照片，是當年熱線值班室的錄音磁帶，“周老師說，每個打電話的人，心里都有顆想發(fā)光的種子。”林小滿想起那個在地下室聽熱線的夜晚，周敏泡的熱牛奶，氤氳的熱氣里，藏著她后來所有的勇氣。

返程時，孩子們追著高鐵跑，手里舉著畫滿向日葵的風箏。林小滿打開車窗，風里飄來張紙條，是從“勇氣簪”里掉出來的，上面是那個低頭男孩的字跡：“我不是累贅，我是會飛的向日葵。”

高鐵穿過隧道時，拼圖姑娘突然說：“我以前覺得人生像隧道，永遠走不完。現(xiàn)在才明白，隧道盡頭的光，其實是自己手里的燈籠。”她的手機屏幕亮著，是小艾發(fā)來的消息：“書店的‘熱線角’開張了，有人在聽二十年前的錄音呢。”

林小滿摸出發(fā)間的“盼”字簪，又看了看窗外掠過的向日葵花田。穿漢服的女孩正在給學徒們發(fā)消息，說要做批“隧道簪”，簪尾刻著小小的光。“就像您說的，”她笑著說，“黑暗里的光，才最讓人記得住。”

手機相冊里，剛存了張新照片：山區(qū)小學的心愿墻上，多了行新的字，是用向日葵花瓣拼的：“我們也要開熱線，給星星打電話。”林小滿想起周敏常說的“溫暖是會走路的”，原來真的會，從地下室的熱線電話，走到山區(qū)的向日葵田，走到每個需要光的角落。

她給社區(qū)服務(wù)中心發(fā)消息：“明天帶孩子們做‘勇氣香囊’吧，用曬干的向日葵花籽，告訴他們，心里的光，永遠不會熄滅。”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高鐵剛好駛出隧道，陽光涌進車窗，像撒了滿車廂的向日葵花籽，溫暖得讓人想落淚。

原來所謂遠行，從來都不是去遠方，而是讓溫暖，在時光里走得更遠。就像那些向日葵，就算花盤低垂，根也永遠朝著陽光的方向；就像那些字簪，就算藏在發(fā)間，也在悄悄傳遞著，從黑暗里走出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