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倉庫宛如冰窖,寒意刺骨。我緊緊裹著外套,蹲在雜亂的裝備堆前,手電筒的光在黑暗中搖曳,我哈出的白氣瞬間在這清冷的空氣中散開,宛如縹緲的幽靈。今天就要踏上探險之旅,這些冰冷的鐵家伙可容不得半點閃失,否則,我們極有可能葬身海底,淪為魚兒的美餐。
突然,倉庫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緩緩爬行。我的心猛地一緊,手電筒的光迅速掃過去,卻只看到一堆雜亂的舊漁網,在微弱的光線下,那漁網的影子扭曲得好似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
“阿明,你聽到那聲音沒?”我壓低聲音說道。
“聽到了,會不會是老鼠啊?”阿明皺著眉頭猜測,眼神里透露出一絲緊張。
“不像,老鼠的動靜沒這么大。”阿強也停下手中給氧氣瓶纏防震膜的動作,側耳傾聽,“說不定是附近海里的什么生物跑進來了。”
“羽哥,你瞧我這潛水靴的鋼釘夠不夠尖?”阿明單腳踩在破舊的凳子上,手里舉著個鞋刷,正使勁蹭著鞋底,鐵屑像黑色的雪片般簌簌掉落,在地上堆成了一小堆。“我昨晚可是磨了整整仨小時,感覺這鋼釘能在礁石上硬生生扎出個洞來!”
“你這是去探險,還是去給礁石打洞啊?”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笑著從他手里奪過刷子,“鋼釘太長很容易卡在石縫里,得磨短半公分才行。”思緒瞬間飄回上次在西沙的經歷,有個潛水員就因為靴釘太長,被珊瑚死死纏住,等我們好不容易把他拽出來時,他的褲腿已經被刮得像一條條破舊的流蘇,那場景至今仍讓我心有余悸。
阿強蹲在一旁,正專心致志地給氧氣瓶纏防震膜。他一邊纏,一邊嘴里嘟囔著,說這玩意兒比護身符還管用。“小林,過來幫我扶一下。”他頭也不抬,手里的膠帶“嘶啦”一聲被扯斷,“這瓶是備用的,得纏厚點。上次阿明那小子,居然把備用瓶當坐墊,差點把壓力表給坐壞了。”
“那不是當時太累了嘛。”阿明小聲嘟囔著,隨后從背包里掏出個藍色塑料袋,像變戲法似的,“我帶了這個!”里面是幾雙鮮艷的紅襪子,“我媽說穿紅襪子能辟邪,還能防鯊魚呢。”
“防個屁啊,”阿強白了他一眼,一臉嫌棄,“要是鯊魚能看懂顏色,估計早進化成海族統治海洋了。”
這時,曉妍抱著她那寶貝似的光譜儀從外面進來,眼鏡上還沾著晶瑩的露水。“我剛測了海水鹽度,35‰,比昨天高了0.2。潛水服的密封圈得再仔細檢查一遍。”她把儀器小心翼翼地放在防水箱里,動作輕得就像在放置一顆珍貴的雞蛋,“鹽分高很容易腐蝕橡膠,要是到時候漏氣,那可就麻煩大了。”
就在我準備檢查潛水服時,倉庫的燈突然閃爍了幾下,然后“啪”的一聲熄滅了。黑暗瞬間將我們吞噬,阿明嚇得“啊”地叫了一聲。我趕緊打開手電筒,燈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微弱。我隱隱約約看到倉庫的角落里有個黑影一閃而過,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怎么回事?”曉妍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會不會是那神秘聲音的主人搞的鬼?”阿明驚恐地猜測,身體不自覺地往我身后躲。
“也許是電路老化,剛好這時候出問題了。”我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也沒底。
“也有可能是海里的某種未知能量干擾了電路。”阿強摸著下巴分析道。
我趕緊把三件潛水服都翻過來,仔細檢查肘部和膝蓋的補丁。阿強那身潛水服的肘部補丁有點起邊了,我急忙掏出防水膠水,一點點地把它粘牢,嘴里還不停地默念著可千萬別出幺蛾子。在三百米深的海底,要是這補丁裂開,強大的水壓能瞬間把人擠成一張相片,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通訊器試過了嗎?”曉妍突然問道,手里捏著個黑色對講機。阿明像搶到寶貝似的一把奪過去,按了半天,只聽見滋滋的電流聲。“壞了壞了!”他的臉瞬間變得煞白,驚恐地喊道,“肯定是外星人先動手干擾信號了!”
“你按反開關了。”我笑著把對講機調過來,按下通話鍵,大聲說道:“阿強,收到請回答。”倉庫另一頭立刻傳來阿強那洪亮的大嗓門:“收到!這信號比阿明的呼嚕聲清楚多了!”
阿明不服氣地又把對講機搶回去,扯著嗓子喊:“阿強你才打呼呢!你那呼嚕聲能把礁石都震下來!”我和曉妍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仿佛這歡快的笑聲把剛才的恐懼驅散了一些。
然而,打包繩索的時候卻出了狀況。阿強堅持要用雙套結,阿明卻非說蝴蝶結好看,兩人爭得面紅耳赤,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好看能救命嗎?”阿強氣得把繩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滿臉怒容,“雙套結能承重八百公斤,你那蝴蝶結撐死也就兩百斤,到時候把你吊在礁石上喂魚算了!”
“我選雙套結。”我趕緊出來打圓場,彎腰撿起地上的繩子,按照阿強的方法認真打結。這繩子是凱夫拉材質的,堅韌無比,比鋼筋還要結實。上次在南沙幫漁民拖沉船的時候,硬生生拽斷了三根鐵鏈,這繩子卻完好無損,一點事兒都沒有。
就在我打結的時候,那神秘的“沙沙”聲又響起來了,而且似乎離我們更近了。
“這聲音會不會是一種未知的海洋生物發出的警告?”曉妍皺著眉頭,眼神中透露出擔憂。
“說不定是海底的某種古老機關啟動了,聲音傳到這兒來了。”阿強猜測道。
曉妍在旁邊認真地清點著急救包,她把藥品按照用途仔細分類擺好,然后用防水筆在盒子上做著清晰的標記。“止血凝膠帶了三支,減壓癥特效藥四支,”她突然抬頭問道,“對了,阿明,你的暈船藥帶了嗎?”
“帶了帶了!”阿明急忙從褲兜里掏出個藥瓶,像捧著寶貝似的,“我媽說這是祖傳秘方,吃一粒能管三天不暈呢!”
“別是過期的吧?”阿強湊過去看生產日期,眉頭皺了起來,“去年的?你想把我們全吃吐在海里啊?”
“你懂啥,”阿明寶貝似的把藥瓶塞回去,一臉得意,“這藥就跟酒一樣,越陳越管用。”
太陽漸漸升起來,柔和的光線透過倉庫的窗戶灑了進來。經過一番忙碌,裝備終于都打包妥當。三大個防水箱穩穩地立在角落里,六個氧氣瓶像忠誠的衛兵一樣整齊排列著,潛水服掛在衣架上,拉鏈拉得筆直,仿佛在等待著我們的召喚。阿明突然掏出個拍立得,非要跟裝備合影。“萬一……我是說萬一,”他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留個紀念。”
“閉上你的烏鴉嘴。”我笑著把他推到一邊,但心里卻莫名地有些發沉。這些裝備跟著我們走南闖北,經歷過西沙的絢爛珊瑚、南沙的神秘沉船、東海的洶涌寒流,什么樣的風浪沒見過?可這次卻總感覺不一樣,那片海太深,信號也太怪,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暗處緊緊盯著我們。
“都檢查好了嗎?”阿強拍了拍最大的那個防水箱,一臉嚴肅,“我把定位信標放里面了,萬一走散,按一下就能看見彼此的位置。”
曉妍把最后一塊備用電池塞進探測器,眼神堅定地說:“我的無人機充好電了,能在前面探路,避開暗流區。”
我最后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清單,確認沒有落下任何東西。這時,突然發現阿明在偷偷往包里塞魷魚絲。“你要帶多少吃的?”我瞪了他一眼。
“萬一被困住呢,”阿明理直氣壯地說道,“總不能跟魚搶海藻吃吧?”
倉庫的門被“嘎吱”一聲拉開,潮濕的海風灌了進來,帶著濃濃的咸腥味。我們四個各拎著一個防水箱,緩緩往碼頭走去,箱子在地上拖出“嘎吱”的響聲,仿佛是這場未知旅程的伴奏。阿明還在哼著跑調的歌,阿強時不時回頭看看裝備,曉妍扶著眼鏡眺望遠處的海平面。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些冷冰冰的裝備就像我們的底氣和膽氣。有它們在,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
“船老板說七點準時開船,”我看了眼表,說道,“還有倆小時,去吃碗面吧?”
“我要加雙蛋!”阿明立刻興奮地響應,“吃飽了才有力氣跟外星人打架!”
“打你個頭,”阿強笑罵道,“先保佑別被暗流卷走再說。”
晨光溫柔地灑在碼頭上,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屬片,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來。不管那片神秘的海里究竟藏著什么,我們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我心里總有一種預感,這次探險,絕不會一帆風順,那神秘聲音的來源,或許會在探險中逐漸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