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885年秋至1886年春

1

我本來應該有一個朋友圈子，這個圈子由深沉而溫柔的人們組成，他們懂得保護我，使我免遭自我傷害，他們還善于逗我開心：因為對一位像我這樣必須思考這類事情的思想家而言，自我毀滅的危險總是近在眼前。

2

但愿沒有人會相信，有一天我們用雙腳突然跳進一種果敢的精神狀態中，這種精神狀態的標志或比喻也許就是一首剛唱完的舞蹈之歌。在學習舞蹈之前，我們必須完全學會走和跑，而自立則是一種能力，我覺得始終只有少數人命中注定具有這種能力。在剛開始擺脫了襻帶和扶手、敢于放開自己的手腳走出去的時期，在朝氣蓬勃、充滿各種誘惑的青春期，一個少年總是容易遭受各種最嚴重的危險，他往往謹慎地前行，膽怯如逃兵，灰心如被流放者，內心充滿憂懼和對前途奇怪的懷疑：少不更事的精神自由像一杯葡萄酒。

31

鏡子

缺乏統治者的思維方式。

戲子。

土地。

新的無恥（庸人的無恥，如英國人和女作家的無恥）。

追求偏見的意志（民族、黨派等）。

潛在的佛教。

缺少孤獨（因此缺少好伙伴）。

酒、書籍、音樂和其他的刺激劑。

未來的哲人。

統治者等級與無政府主義。

奇人的奇怪困境，卑賤的謙虛總是妨礙他。

缺少性格教育。缺少高級僧侶。

逐漸限制民權。

4

——對立面（善與惡等）的學說作為教育手段頗有價值，因為它使人偏袒其中的一方。

——人最容易毀于最強烈和最危險的激情，這些激情遭到了徹底排斥，以至于最強者本身已成為怪人或者他們覺得自己是邪惡的、“有害的和非法的”。迄今為止這種損失非常大，但卻是必然的。現在一些抵抗力量已得到了培育，已發展壯大，通過暫時壓制那些激情（權力欲的激情，樂于變化和喜歡欺騙的激情），它們得以再次釋放：但它們不再像過去那樣野蠻了。我們可以任意使用馴化后的野蠻：我們的藝術家和政治家就是這方面的表率。

——對立面和對立欲望的綜合乃是一個人的總體力量的標志：這種綜合又能制服多少野蠻欲望呢？

——神圣性的一個新概念：柏拉圖的天真——遭到詆毀的欲望之對立面不再處于中心地位了。

——要說明古希臘宗教在何種程度上是比猶太教和基督教更高級的宗教。后者勝利了，因為古希臘宗教本身退化了（衰落了）。

目的：崇仰那些最強大的、最可怕的和最聲名狼藉的力量，用古老的形象來說就是——崇拜魔鬼。

5

——我衡量偉大的標準如下：一個人或一個民族能在多大程度上激發起自己的各種最可怕的欲望并把它們轉化成自己的幸福，同時又不被欲望毀滅，而是把欲望化為有益的行動與功業。

——把所有的不幸事件解釋成內心失衡者的影響，這種做法迄今為止都把大眾推向了宗教崇拜。甚至較高尚的道德生活，即圣人的生活，也只是作為滿足內心失衡者的一種手段而虛構出來的。

——把我們的經歷和我們的不幸事件都解釋成一個具有教育作用的善神的天意暗示：從父權制的家族觀念出發來闡明父親般的上帝概念。

——人的絕對墮落和向善的不自由，因此用內疚來解釋我們的所有行為：最終依賴神恩。奇跡出現。幡然悔悟。保羅，奧古斯丁，路德。

——日耳曼人使基督教野蠻化了：介于神與人之間的精靈，各種贖罪崇拜，簡言之，基督誕生之前的宗教觀復歸。音樂體系亦如此。

——路德復述了基督教的基本邏輯，道德的不可能以及自我滿足的不可能，神恩的必要性以及奇跡和命定論的必要性。這其實是失敗的自白和自我蔑視的爆發。

——“抵消罪過是不可能的”，得救熱望的爆發，崇拜與奧秘的發作。“擺脫罪孽是不可能的”，保羅、奧古斯丁和路德的基督教的爆發。過去外在的不幸乃是篤信宗教的動因，后來的動因則是內心的不幸福感、未得救、畏懼和不安。基督和佛陀的特色似乎是相同的：內心的幸福使他們虔信宗教。

6

——屬于較高等級的感覺在道德感中占主導地位：這種高貴感就是較高的社會階層的自我證明，他們的行為與狀態后來又被視作一種價值觀念的標志，有了這種價值觀念人們就屬于那個社會階層或者應該屬于那個社會階層。

7

——道德感的發展首先涉及人（等級優先！），然后才轉移到行為和性格特征上。距離的激情存在于內心道德感的最深處。

8

——人的無知和不反思的結果就是：個體的歸類直到很晚才得以確定。人們覺得自己不自由，毫無才智，沉溺于突然的沖動，以至于人們對自己的看法和對自然的看法毫無二致：我們心中也有魔鬼在活動。

9

——人性的，太人性的。如果人們不自覺地表現出道德行為和道德認知，就無法對道德進行反思。那時我就致力于道德的細化，這種細化已將“獎賞”與“懲罰”視作“不道德的”，它不再對“正義”概念進行“同情的理解”，確言之，它不再“贊成”這個概念。細化中也許有弱點，也許有放縱，也許還有——

10

——“懲罰”是在最狹隘的領域里發展起來的，它表現為當權者和家長的反應，它表達了當權者和家長對其命令和禁令的蔑視的憤怒。——統治者的道德感（其規范要求“唯有命令者受尊重”）先于社會道德的道德感（其規范要求“所有的傳統都應該得到尊重”）。距離產生的激情和等級差別感乃是所有道德的終極基礎。

11

——“靈魂”最終成了“主體概念”。

12

——如果事物是未知的，那么人也是未知的。對人進行褒貶又有何益！

13

——我無法理解某些人是如何成為神學家的。而有一類人不只是認知機器，我不愿意輕視他們。

14

——一個人無法完成的行動總是遭到他的誤解。某人因其行動總是遭到誤解，這恰恰說明了他很優秀。被誤解也是必然的，沒有理由對此感到憤怒。

15

——如果我寧可思考因果性也不考慮對我的出版商2提起訴訟，那么這并不能表明我不謀私利；我的收獲和快樂在認知領域，我的緊張、焦慮和激情恰恰在這個領域持續得最長久。

16

思想就是行動。

17

——五十年里我們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整個浪漫派及其對“人民”的信仰被駁倒了！我們不讀作為民間文學的《荷馬史詩》！不崇拜偉大的自然力！不從語言的同源性推論出種族的親緣性！不對超自然事物進行“理智直觀”3！不要被宗教所掩飾的真理！

18

誠實問題是全新的。我非常驚訝：俾斯麥這類人由于漫不經心就被認為是不誠實的，理查德·瓦格納這類人由于傲慢也被認為是不誠實的，照此，由于善意的欺騙4，柏拉圖就應該遭到譴責了，由于推導出了絕對命令5，而其信仰肯定不是通過這種途徑得到的，康德也應該受到批判了。

19

懷疑最終也會自己反對自己：對懷疑的懷疑。對真實性的根據與范圍的追問就在這里——

20

——我們所有清醒的動機都是表面現象：在它們背后暗藏著我們的各種欲望與狀態的斗爭，為獲取權力而斗爭。

21

——這個旋律美妙動聽，這不是權威或任課老師教給孩子們的；同理，我們看見一位貴人時的愉悅感也不是師長教給我們的。尊敬是天生的，是先天的，而洛克6的說教純屬胡說八道！如果愛護我們的人和我們一樣尊敬某人，那么尊敬自然就會變得更強烈，更美好。如果一個孩子總是在與媽媽的對抗中確定他的善與惡，當他尊敬某人時，他卻遭到了媽媽的嘲笑和蔑視，那么他會多么痛苦啊！

22

——我們所感覺到的“道德感”是多重的：其中有敬仰、畏懼和感動，例如神圣事物和隱秘事物給予我們的感動，其中有某個命令者在說話，這個命令者認為他自己比我們更重要；其中有某種振奮人心、激發熱情的東西或某種使人深沉寧靜的東西。我們的道德感是一個綜合體，是主人感和奴仆感的齊鳴，這種綜合的情感在我們祖先的歷史中起過支配的作用。

23

——為了當代的福利。健康得到促進，禁欲的和否定人生的思維方式（連同其追求疾病的意志）幾乎得不到理解。所有可能的事物都獲得承認和許可，溫暖濕潤的空氣有利于各種植物的生長。當代世界就是所有茂盛的小植物的天堂。

24

——靈魂、呼吸和生存等同于“存在”（esse）。生命就是存在，除此之外就沒有存在。

25

——拉圖卡7酋長科摩羅對貝克8說道：“所有的好人都是弱者，他們很善良，因為他們不夠強大，沒有作惡的能力。”

26

gin（=g'inn）是阿拉伯語，意思是“精神”（spiritus）。

27

俄國人說：“懦弱的心沒有不幸。”

28

——所有活動都應該被理解成表情，被看成一種各種力量能夠相互理解的語言。在無機界沒有誤解，信息的傳達似乎是完美的。謬誤始于有機界。“事物”，“本質”，特性，主動性（T?tigkeiten）——所有這些概念都不應該塞進無機界！它們都是特殊的謬誤，有機體靠謬誤生活。“謬誤”的可能性問題？對立的不是“真”與“假”，而是“符號的縮略”與符號本身的對立。本質就是：對表征諸多運動的各種形式的建構，對代表所有種類的符號之符號的發明。

——所有活動都是一個內在事件的符號，每個內在事件都表現在形式變化上。思維還不是內在事件本身，而只是一種表示各種激情的力量平衡的符號語言。

29

自然的“人化”——按照我們的觀點來解釋自然。

30

心理學的出發點：

——我們的思維與評價只是藏于其后的各種欲望的一種表現。

——各種欲望越來越特殊化：它們統一于權力意志（我用這個概念來指稱所有欲望中最強烈的那個，它指引著迄今為止所有有機體的發展）。

——把所有有機體的基本功能還原為權力意志。

——權力意志（der Wille zur Macht）是否也是無機界的動力呢？因為機械論對世界的解釋始終需要一種動力。

——“自然規律”：用來絕對確定權力關系和權力強度的公式。

——機械運動只是一種內在事件的表現手段。

——“原因和結果”。

31

——斗爭乃是平衡的手段。

32

——原子假說只是主體概念與實體概念的一個結果：某處必須有“一物”，它就是活動的起點。原子是靈魂概念最后的后裔。

33

——必須最長久地限制權力欲，它是人的最可怕和最徹底的熱望，它被稱作“自由”。因此，迄今為止的倫理學都始終保持著無意識的教育本能和培養本能，都始終力圖限制權力欲。倫理學詆毀暴虐的個人，通過對集體主義和愛國的頌揚來凸顯群氓的權力本能。

34

——當然啦，人類的各種力量必須依次得到發展：必須優先發展（贊成、頌揚）那些沒有危險的力量，與之相反，必須最長久地詆毀和污蔑那些最強大的力量。

359

權力意志

對所有事件進行一種新解釋的嘗試

弗雷德里希·尼采 著

36

思想世界只是現象世界的次級——

37

活動不是由“原因”引起的：因果論是陳舊的靈魂概念死灰復燃！——活動就是意志本身，但不全是！

38

請注意。相信因果性源于相信我就是作用者，源于“靈魂”與其活動的區分。因果性的信念乃是一種古老的迷信！

39

把結果歸結到一個原因就是歸結到一個主體。一切變化都被視作由主體造成的。

40

道德的現階段要求：

3.沒有奴性；

4.沒有善意的欺騙！

41

——我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景象了，因此我們消滅了奴隸。

42

“理解一切即原諒一切”10，這是懦弱者和喪盡天良者最愛說的一個口頭禪，它也是一種愚蠢。哦，如果你總是期待“理解”：我覺得，你很少能得到原諒！最后，如果我已理解了你，為什么我就應該原諒你呢？如果我完全明白為什么我不喜歡這句話，那么我就不可以把它刪掉嗎？——現實中有這種情況：因為你理解了某人，所以你就把他刪除了。

43

——“變化”概念以主體為前提，而主體就是作為實體的心靈。

44

——人們對“意志不自由”學說的不滿在于：這種學說似乎斷言：“你做一件事情不是自愿的，而是非自愿的，即被逼迫的。”現在盡人皆知，當一個人不情愿地做某事時，他的心情有多糟。這個學說似乎宣講了下述道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自愿的，即不情愿的，“違背你的意志的”——但人們不承認這一點，因為人們喜歡做的事情有很多，其中包括許多“道德的”善事。人們把“不自由的意志”理解成“受他人意志的強迫”：似乎這種學說聲言“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受到了他人意志的強迫”。服從自己的意志就不叫作強迫，因為這樣做能帶來快樂。你命令你自己，這就叫作“意志自由”。

4511

勝利的智慧

一種未來哲學的序曲

46

在久遠的年代，宗教與道德毫無聯系：無道德。我們應該想想每一種宗教究竟要達到什么目的——宗教的目的在今天仍然很明顯：人們不僅要利用宗教來擺脫困境，而且要擺脫對困境的恐懼。一些困境皆被視作神靈的惡意與敵意操作。人所遭遇的困苦雖然不是“應得的”，但困苦會使我們產生這種想法：神究竟因何事對我們發怒；人在四處漫游的無名惡神面前發抖，想使惡神變得仁慈。這時他會審查自己的態度：如果確實有什么方法能使他所知道的神靈變得友好，那么他就會捫心自問，他是否真的為取悅神靈而盡心盡力了。就像一位廷臣感覺到了君主的憤怒時審查他對君主的態度那樣——他尋找自己的失職和自己的過錯。“罪”原本就是一種冒犯神靈的過失，一種失職——因此人必須彌補自己的過失。只是因為神或精靈把某些道德律令當作人取悅和崇拜神靈的手段，所以道德評價就和“罪”緊密相連了，確言之，違背道德律令被視作“罪”，被視作背棄神、侮辱神的罪過，這種罪過的結果就是人必將陷入危險與困境。

47

聰明、小心翼翼和事先防備（與冷漠和活在當下形成對照）——當我們現在列舉這些動機時，我們幾乎就是在貶低由此出發的行為。然而為了培養這些品質，人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啊！以聰明為美德，現在依然是古希臘式的看法！

冷靜與“審慎”亦如此，這類品質與出于強烈沖動的行為相對立，與行為的“天真”相對立。

48

宗教中絕對的奉獻精神乃是奴隸的奉獻或女人的獻身的反映（永恒的女性12就是理想化的奴隸意識）。

49

按照意愿來衡量行為的道德價值，其前提是：意愿確實是行為的動機——這意味著把意愿看成一種完美的認識，看成一個“自在之物”。然而意愿最終只是對一種狀態（不滿或渴望等）的解釋之意識。

50

—狀態和渴望應該可以用語言來描述，換言之，概念是再認識的標志。其中沒有邏輯性的意圖，邏輯思維是“分析”（Aufl?sen）。然而我們所“把握”的每個事物和每種狀態都是一種“綜合”（Synthesis），雖然我們不能“把握”，但我們可以描述“綜合”：只有當我們承認事物或狀態與既成事實之間的某種相似性時，描述才是可能的。每種內在的精神活動其實都是“不科學的”，每種思想亦然。

51

謙虛的思想家或不誠實的思想家錯誤地理解了統治欲和功名心：他們把這二者都歸入虛榮心之列，似乎統治者和人杰都想居于他人意見的中心，都想受到他人的尊重、敬畏或崇拜。

52

以科學的標準來衡量，人關于人的每個道德評價的價值都很小：每句話里都有試探和摸索，還有諸多幻想與不確定。

53

下面是幾項不同的任務。

1.理解并查明當代（和在某個確定的文化領域）占主導的對人及其行為的道德評價方式。

2.一個時代的全部道德法規乃是一種征兆，例如它們可以是自我欣賞、不滿或偽善的手段：除要查明道德的當代特性外，還必須對這種特性作出說明和解釋，因為道德原本是多義的。

3.必須說明現在占主導地位的評價方式的形成過程。

4.必須批判這種評價方式，或者追問：它有多么強大？它對哪些對象產生了影響？在它的魅惑下，人類或歐洲會有怎樣的改變？它促進哪些勢力，壓制哪些勢力？它是否使人變得更健康，更病態，更勇敢，更高尚，更需要藝術？在此已假定沒有永恒的道德，我們可以說這個假定已得到了證明。同理，關于營養也沒有永恒的評價方式。但批判和追問是新穎的：“善”真的就“好”嗎？現在遭到貶低和辱罵的惡有什么好處？必須考慮時代的間距。

54

絕對的權力意志的特性存在于整個生命王國。我們有權利否定意識，但我們幾乎沒有權利否定作為驅動力的情緒，例如在原始森林中。

（意識總是含有雙重反映——根本沒有直接的事物）。

55

基本問題：道德有多深刻？它只屬于受過規訓的人嗎？它是一種表達方式嗎？

所有深刻的思想家一致認為——路德、奧古斯丁和保羅都明白——我們的道德及其事件并不符合我們有意識的意志。簡言之，從意圖和目的出發來解釋行為是不夠的。

56

在貫徹一種想法時保持客觀、強硬、堅定和嚴謹——這一點藝術家們做得最好；然而當某人需要一些人（如教師、政治家等）來貫徹其思想時，他很快就失去了鎮靜、冷漠與嚴厲。我們知道一些強者如愷撒和拿破侖的工作，他們像藝術家一樣“冷漠地”敲打大理石，雕刻時他們會犧牲掉一些不合適的材料。最高等的人的未來就在這條道路上：承擔最大的責任，不被責任壓垮。——為了不失去對其權力和手段的信仰，強者幾乎總是需要靈感的幻覺。

57

權力意志的變化、提高和特殊化——按照形態學的發展加以描述！

58

從我們的每種基本欲望出發，我們就會對所有的事情與經歷分別做出一種不同的、視角主義的評價。每種基本欲望總是覺得受到了另一種基本欲望的阻礙或促進與迎合，每種基本欲望皆有其自身的發展規律（它的漲落、它的速度，等等）——當這種欲望增強時，那種欲望就寂滅了。

人是“權力意志”的多重體：每個人都有許多表現手段和表現形式。個別所謂的“激情”（如人是殘暴的）只是虛構的單元，因為那些來自不同的基本欲望的、被視作同類的東西進入了我們的意識，通過交融而綜合成一種“本質”或“能力”，綜合成一種激情。同理，“心靈”本身只是所有意識現象的一種表現，我們卻把這種表現解釋成所有這些現象的原因（自我意識乃是虛構的！）

59

一切物質都是一種表現未知事件的活動之征兆，所有被意識到的和被感覺到的東西又是未知的——的征兆。從這兩方面向我們顯示的世界也許還有許多其他的征兆。精神和物質之間沒有必然的關系，似乎二者以某種方式已窮盡并獨自體現了諸多表現方式。

活動是征兆，思想也是征兆：隱藏在二者后面的各種欲望在我們看來是可證明的，而基本欲望就是權力意志。——“自在的精神”乃子虛烏有，同樣也不存在什么“自在的活動”。

60

這有些滑稽，我們的哲學家要求哲學必須以對認識能力的批判為起點：當我們懷疑迄今為止的認識成果時，我們的認識器官居然能夠自我“批判”，這也太不真實了吧？把哲學簡化為“追求認識論的意志”，這太可笑了。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找到可靠性似的！

61

所有進入意識的東西只是一個鏈條的最后環節，一個終結。一種思想似乎是另一種思想的直接原因，這只是一種表面現象。與之相連的真正事件發生在我們的意識深層：思想情感出現的先后順序乃是真正事件的征兆！——在每種思想下面都隱藏著一種情緒。每種思想、每種情感和每種意志不是某個特定欲望的產兒，而是一種總體狀態，是整個意識的全部表面，它們來自當下的權力確定，來自對所有建構性的欲望的權力確定——包括占主導地位的欲望以及服從它的欲望或反抗它的欲望。下一個思想乃是在此期間總體權力狀況已發生變化的標志。

62

“意志”——一種虛假的物化。

63

后來歌德的表現太差勁了！他疑惑不定，茫然失措！他的“浮士德”只是一個暫時的偶然問題，而非恒久的必然問題！一個墮落的認識者，一個病人而已！浮士德悲劇絕非認識者本身的悲劇！它根本不是“自由精神”的悲劇。

64

一切褒貶都是視角主義地從一種權力意志出發的。

“天賦觀念”、靈魂和物都是虛假的，“精神”亦然。

6513

章節：關于解釋

關于物化

關于沒落理想的永存（如奧古斯丁的奴隸意識）

66

一視同仁的基督徒的博愛只有在持久的上帝觀念中才是可能的。與上帝相比，人和人之間的等級差異變得微乎其微，人本身變得如此渺小，以至于人們之間的大小關系再也引不起注意了：猶如從一座高山俯視，偉人和小人物都如螞蟻，彼此相似。——我們絕不應該忽略基督教對人的蔑視，它滲透在基督教的博愛情感之中：“你是我的兄弟，我了解你的心情，無論你是誰，你也是一個壞人！”如此等等。一位這樣的基督徒確實是一個過分苛求的、地地道道的討厭鬼。

與基督教相反，如果我們放棄了上帝，那么我們的世界就沒有一種高于人的存在者類型了：我們的目光將變得敏銳，能夠看清楚這種“最高存在者”14的差異。

67

我懷疑那些靜觀的、內心和諧和幸福的哲學家：他們缺乏創造力和高尚的誠實，而誠實的哲學家則承認自己的缺陷并能夠化缺陷為力量。

68

道德敗壞可以變成道德高尚，反之亦然。

69

有些人在內心中尋找一種絕對的義務或者編造它，另一些人則試圖證明它，并且培養它——

70

有人用宗教苛求于人，盡管他像圣奧古斯丁15那樣在上帝面前輾轉反側！他居然糾纏不休！隱藏在道德潔癖后面的是父親原則或祖父原則！

71

迄今為止人們都將道德視作世上最嚴肅的事情：這一點對道德家們大有裨益，然而等待他們的絕不是一陣低聲譏笑。道德家長期擁有教師的威嚴，這種作威作福者必遭懲罰。“教訓”人，“改善”人——這種意圖狂妄至極。

72

人這只貓總是動用他的四條腿，確言之，總是使用他的一條腿即“自我”，這只是其生理“統一性”的一個征兆；質言之，生理“一致性”——但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心理統一性”。

73

道德是情緒學說的一部分：情緒滲透到“此在”（Dasein）的內心有多深？

74

假如有一種“自在”，那么何為一種思想的“自在”？

75

思想是各種情緒的斗爭與游戲的表現，思想總是與其秘密根源緊密相連。

76

如果有人根據意圖來衡量由意圖引發的一種行為的價值，那么他在此指的是有意識的意圖：但是在所有行為中還有許多無意識的意圖；作為“意志”和“目的”而走上前臺的意圖有多重解釋，它本身只是一個征兆。“一個已說出的、可說出的意圖”是一種說明和解釋，這種解釋也許是錯誤的；此外，這種解釋還有可能是一種任意的簡單化和偽造。

77

對快樂的預計。把快樂預想成一種行為的可能結果，把和行為本身緊密相連的快樂預想成被束縛和被堵塞的力量爆發的起因：我們花了多少精力才把這兩種快樂區分了開來！這種混淆太可笑了！把生活的安逸與作為道德陶醉和自我崇拜的“幸福”（Seligkeit）混淆起來亦如此。

78

隨著對人的認識的加深，道德也精細化了。

1.取代作為瀆神的罪孽——

出現了“對我本人的不公”

2.取代祈禱和渴求奇跡的幫助——

3.取代把經歷解釋成賞罰——

4.取代針對各種困境、動亂和爭斗的敵意——

5.取代糾纏不休的、一視同仁的基督徒博愛——

79

最真誠地相信自己作品的價值根本不能證明作品很有價值，懷疑和低估也不能觸動作品本身的價值。所有行為的情況亦如此：無論我覺得某種意圖多么符合道德，這種感覺也不解決任何問題，它既不能說明意圖的價值，也不能證明行為的價值。不僅行為中被意識到的一個片段（所謂的意圖）必須是已知的，而且對一種行為的整個來歷都必須是明了的。但這樣做恰恰要求絕對的認識——

80

怎樣才能戰勝有道德的人：

我們不再根據效果來衡量一種行為的價值。

我們也不再根據動機來衡量一種行為的價值。

81

只要我們不再祈禱，不再伸出雙手吁求上帝，總有一天我們就不再需要誹謗和詆毀生命了，我們就不再把心中的某些欲望視為仇敵了；驅使我們毀滅庸人和制度的力量于是得到了解放，當我們進行毀滅時，我們本身因此陷入憤怒和厭惡的情緒之中：我們睜著神明的眼睛，不受干擾地摧枯拉朽！首先消滅那些自以為善良的人！這是“關鍵性的試驗”（experimentum crucis）。

82

善惡的彼岸

克服道德的嘗試

弗雷德里希·尼采 著

83

宗教的解釋已被克服。

道德屬于情緒學說。（它只是制服激情的一個手段，而其他的情緒應該得到培養和發展壯大。）

8416

克服道德

迄今為止人惡毒地對待和誹謗那些最危險的欲望，并且像奴隸一樣迎合自己的自保本能，于是人可憐地得到了自我保存。

贏得新力量和新領域：

1.追求非真理的意志

2.追求暴行的意志

3.追求快樂的意志

4.權力意志

85

邏輯學是為了適應環境、為了理解外部世界和傳達外界信息而設立的，因此思維和感覺肯定都是浮淺的。

邏輯學極其空洞——

86

“勞動分工”“記憶”“訓練”“習慣”“本能”“遺傳”“能力”“精力”——所有這些詞語說明不了什么，但也許可以描述和暗示。

87

“自我”（自我與對我們本質的統一管理不是一回事！）只是一種抽象的綜合——因此根本沒有“利己主義”的行為。

88

——有人認為一種行為有可能帶來快樂（無論是在行為中，還是在行為之后），而一種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快樂預想”（Berechnung der Lust）其實就是行為的原因。這種快樂論純屬假設！！！

89

我們屬于世界的特性，這一點毫無疑問！我們只有通過我們自己才能理解世界：我們身上的所有高貴與低賤都必須被視作必然地屬于世界的本質！

90

請注意。我們要誠實地承認我們的愛好與厭惡，要禁止自己用道德的化妝盒來粉飾我們的好惡。我們絕不再把我們的困境解釋成我們“與上帝和魔鬼的斗爭”！我們應該做自然主義者，應該給予我們必須反對的事物一種正當權利，包括我們自己的品質和身外之物！

91

由于分工，感覺幾乎脫離了思維和判斷：而早先思維和判斷活動于感覺中，它們并未分離。在更早的時候，欲望和感覺肯定是一體的。

92

一切斗爭——所有的事件都是一場斗爭——都需要延續。我們所說的“原因”和“結果”忽略了斗爭，因此不與事件相符合。人們的一貫做法是：否認因果中的時間。

93

我們應該拋棄我們心中的一些迷信，那些迄今為止流行于世的關于哲學家的迷信。

9417

新啟蒙

一種未來哲學的序曲

弗雷德里希·尼采 著

95

自由的思想家和其他哲學家。

善惡的彼岸。

9618

對道德家的教誨

97

論原因與征兆的混淆。

快樂與痛苦是所有價值判斷的最古老征兆，而不是價值判斷的原因！

快樂和痛苦屬于同一個范疇，道德判斷和審美判斷亦然。

98

言語持存：人們依然相信用言語描述的概念！

99

我們缺少表達關系的諸多概念：然而我們很快就和“主仆”“父子”等斷絕了關系！

100

基本誤解：庸人總是以己度人，因此他誤解了一個較高類型所特有的諸多品德與激情。即使同一個人也會錯誤地認識自己，當他在一個低落的時刻回顧其節慶般的盛期的時候。“妄自菲薄”，“謙卑”。

101

哦，你們可知道那無言的溫情，可怕的惡人溫情脈脈地沉浸于對那個時期的回憶，那時他曾是——或還是——“善人”！沒有人能認識到道德的巨大誘惑力，妻子和兒女就有這樣的誘惑力。

102

一滴臟水就足以污染最潔凈的泉水——

103

為祈禱而伸出的手，準備嘆息的口——自由的精神在此有其克制，但也有其積聚。總有一天狂怒的洪水將沖垮堤壩——

104

許多高貴者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希望獲得寧靜與和諧——他們追求客觀性和中立性，他們滿足于只當觀察家——作為批判性的觀察家，他們懷著好奇心，充滿刻意的優越感。

其他的人則追求外部的安寧、生活的安定——他們不想遭人嫉妒、被人攻擊——他們寧愿給“每個人權利”，并名之曰“公正”和博愛。

關于該章：美德乃偽裝。

105

一切分類皆有損失：綜合的自然是較高的自然。現在所有的有機生命已成了一個特殊的類別；位于幕后的無機界是各種力量的最大綜合，因此它是最高級的和最令人崇敬的。此乃謬誤，視角主義的局限性在此犯了錯。

106

藝術家：充滿激情、感性、幼稚，有時過于懷疑，有時過于輕信。

107

——你是否是一位忠實于自己的原理的思想家，不像一位詭辯者，而像一位忠于軍令的士兵？不是只有對人的不忠。

108

某人的同情。此人有足夠的幸福和勇氣，能夠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猶如伊壁鳩魯19學派的神。

109

鏡子

被禁止的知識之哲學

弗雷德里希·尼采 著

110

上帝被駁倒了，魔鬼沒有被駁倒。敏銳而懷疑的眼睛善于洞察事件的背景，在慧眼之人看來，事件的戲劇既不是真實的明證，也不是父愛的標志，更不是優越理性的標志；它既不是高貴的，也不是純潔的和善意的。

111

北方的不自然：銀霧籠罩著萬物，只有矯揉造作的人才有快感，藝術在此乃是一種自我逃避。哎，這種蒼白的快樂，十月的寒光照在所有的歡樂之上！

北方的人工性。

112

誘惑者

弗雷德里希·尼采 著

113

我們的批判哲學家20們是善良的，但他們沒有發現懷疑——：他們認為人們在使用工具即使用認識能力之前，必須首先檢查一下它——。這種觀點比人們在使用火柴之前要檢查火柴的想法更糟糕。火柴要自我檢查，看它能否點燃。

114

所有事件的絕對必然性都不包含強制。誰徹底明白和體會到了這一點，誰就是認識領域的高人。由于他信念堅定，因此他不寬恕，不原諒。我認識到了導致我寫錯了一個句子的必然性——因為一輛破車的噪聲干擾了我——我就會刪掉這個失敗的句子；就這樣我們也會刪除一些行為或人，因為它們失敗了。“理解一切”——這意味著取消所有的視角關系，意味著什么也沒有理解，意味著曲解認識者的本質。

115

所有事件都具有解釋性。

根本沒有自在的事件。發生的事情乃是一組由某個解釋者挑選和概括了的現象。

116

恐懼被進一步改造成了榮譽感，嫉妒變成了公正（“各有所得”，甚至人人“權利平等”），孤獨者和受難者的糾纏不休變成了忠誠，——

117

腦子遲鈍，精神僵化，思想守舊，懶惰，不愿意改變舊觀念，溫順地服從權力，喜歡當奴仆，像濕熱的母雞孵蛋一樣醞釀思想，孵出愿望——所有這些都是德國人的特性——忠誠與信仰的起源。

118

當一個原生質21再也沒有力量掌握它所占有的物質時，它就會一分為二：生殖乃是虛弱無力的結果。

當雄性動物由于欲望而尋找雌性動物并和雌性動物交合時，生殖就是欲望的結果。

119

完全相同的過程，但他們對這個過程做了較高的解釋！！機械論充斥著力的單調，卻能提高力量感！“第二次”——根本沒有“第二次”。

內在力量感的絕對無效就是因果性，——

120

同一個文本允許無數種解釋：不存在“正確的”解釋。

12122

快樂的科學（Gai saber）

一種未來哲學的序曲

1.自由思想家和其他哲學家。

2.解釋世界，而非說明世界。

3.善惡的彼岸。

4.鏡子。給歐洲人一個自我觀察的機會。

5.未來的哲學家。

122

克服激情？——絕不，如果這意味著削弱和消滅激情的話。我們應該利用激情：這也包括長期壓制激情（不僅個人，而且集體和種族都壓制激情）。最后我們把一種信心滿滿的自由還給激情：激情像好仆人一樣愛我們，我們的利益去哪兒，它就自愿地跟著去哪兒。

123

那不勒斯流浪漢的幸福和怡然自得或“美好心靈”23的快樂或亨胡特兄弟會24的虔敬主義者癆病式的愛無法證明人的等級。作為偉大的教育者，我們必須無情地鞭打這類“幸福者”，把他們打入不幸的深淵：縮小和休息的危險立即出現。我們反對斯賓諾莎主義或伊壁鳩魯主義的幸福25，反對在沉思狀態中休息。如果道德是達到這種幸福的手段，那么我們就必須戰勝道德。

124

視域和謬誤是如何產生的？因為不是一個生物要自我保存，而是借助于一個生物，斗爭本身要保持下去，要擴大，要意識到自己。

我們稱作“意識”和“精神”的東西，只是一種手段和工具，借助于這個工具，不是一個主體要自我保存，而是斗爭要自我保存。

人本身證明了多么巨大的力量能夠被發動起來，通過一個復雜的渺小生物（或者通過與許多渺小生物的持續斗爭）。

人是與天體玩游戲的生物。

125

——“事情已經這樣了”，這種信念必須改變，變為意志：“事情應該變成這樣”。

126

——成為圣人的途徑。“權力意志”的推論。

127

——肯定有這樣的入世者，他們崇尚所有的日常事務，包括吃喝。他們不僅把日常事務記在心上或投身于其中，而且總是美化人間，這個世界應該以新的方式重新得到美化。

128

——有機體的本質是對事件的一種新解釋，視角的內在多樣性本身就是一個事件。

129

——圣人是最強大的人（由于自制力、自由、忠誠等）

130

——否定功勛，但是去做那些超越一切贊揚、超越一切理解的事情。

131

權力意志

132

——一位偉人覺得他有權利犧牲他人，猶如一位統帥犧牲士兵，不是因為忠于某種“思想”，而是因為他要統治。

133

——越來越不需要付出體力了：人類依靠智力讓機器勞動，人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智慧了。

134

——為什么我們今天有時必須言語粗魯、行為粗暴呢？一些高貴的和隱微的事物不再被人理解，即使那些和我們相似的人也不理解它們。有些事情若不高聲宣揚、不嚷嚷，似乎就不存在：痛苦、匱乏、使命、長期的義務和偉大的克制——人們看不到其價值，覺察不到其意義。快樂被視作缺乏深度的標志：在過于嚴肅的緊張之后就有可能出現快樂，這一點有誰知道？——人們和戲子們打交道，總是裝作尊敬他們的樣子。但是沒有人能理解我和戲子們打交道時有多么困難、多么痛苦。或者和一位冷漠的享樂主義者打交道，他足夠機智，能——

135

——我認為德國人的庸俗和懶惰是不自律的表現，然而這種自我放縱（Sich-gehen-lassen）盛行于歐洲和“當代”，不只是在道德和藝術領域。

136

——絕不可以把科學研究的好奇心與熱情變成一種美德，一種“追求真理的意志”。波爾羅亞爾26的學者們知道并更加嚴格地恪守這個原則。我們卻讓我們的各種愛好像雜草一樣瘋長，然后還想擁有美德的美名。然而美德屬于更強大和更邪惡的時代的產物，它是貴族階層的一個特權。

137

我對道德所贊許的事物感到驚詫——其他的哲學家如叔本華則在道德的“奇跡”面前止步不前。

138

沖突與對話。

139

當藝術家們不再尊敬自己時，他們就開始欣賞和高估自己的作品了。在他們瘋狂追求榮譽的欲望之下往往隱藏著一個可憐的秘密。

他們的作品不需要藝術規則，他們覺得它可以是個例外。

也許他們想讓作品為他們說情，也許他們想用他們的作品來欺騙他人，使他人對他們的人格產生錯覺。最后他們想在自己的心中制造噪聲，以便不再“傾聽”自我。

140

“當上帝給我帶來苦難時，他其實是想賜福于我。”——是否把苦難解釋成福祉，這完全取決于你自己。苦難在宗教信徒的心目中就意味著幸福。

141

肯定與否定的彼岸

對可疑者的疑問和懷疑

142

有個事實我們知道得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瓦格納很可憐，他很少有即興奇想，當奇想出現時他常常感到吃驚、迷醉和神魂顛倒，并且長時間地、不厭其煩地撫摩和修飾這種靈感的奇跡。他對觀眾的熱情感激涕零，他不了解富翁們冷淡的和藹可親，也不了解他們溫柔的厭惡，更不明白這些無所事事、隨便恩賜的富人的疲倦——這種情況與莫扎特和羅西尼相似。不同的是：這兩人的靈感極其豐富，他們樂思泉涌，妙趣天成。

143

“我們是幸福的蜥蜴27”

一位感激者的思想

14428

最后的美德

對道德家的教誨

145

——最后的美德，我們的美德就是：誠實。在所有其他方面，我們只是繼承人，我們也許是由先輩積累和積聚起來的各種美德的浪費者。

146

一位道德家，我對他的理解帶有疑問與反駁：曾經有一位這種真正的、正派的道德家嗎？——也許沒有，也許有；無論如何，從現在開始可以有這種正派的道德家了。

147

朋友們，我們應該遠離那些無聊的東西，遠離陰天，遠離笨鵝，遠離規矩的女人，遠離寫作和“出書”的老處女——生命如此短暫，我們為什么要讓自己感到無聊呢？

148

“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把它還原成狹義的和個性化的術語，還原成叔本華的術語，就是“作為性欲和沉思的世界”。

149

我遠離德意志帝國，對一個如此遙遠的東西，我沒有任何理由去喜歡它或敵視它。

150

迄今為止我們一直對婦女彬彬有禮。哎呀，粗魯的時代正在到來：為了能和一位女人交往，你必須首先打她的嘴。

151

成為圣人的途徑

何為強者

論群氓的道德

152

新危險與新安全

獻給強者的書

153

請注意。我們反對雅利安人和閃米特人的血統論。

種族混合之地乃是偉大文化的發源地。

154

什么是高貴29

關于等級的思想

155

我們在等什么？難道我們不是在等待宣諭官的大聲宣告與喇叭的喧闐嗎？響亮的宣告聲多么令人幸福啊！令人窒息的靜默：我們已聽得太久。

156

想贈送最大禮物的人，應該尋找擅長接受禮物的知音——他也許在徒勞地尋找？他最后把禮物扔掉了？知音難尋這類事情屬于最豐富的心靈的秘史與絕望：它也許是所有人間不幸事件中最令人費解的和最使人憂郁的不幸。

157

如果我們用概念來表達道德判斷，那么它就會顯得狹隘、笨拙、蹩腳和可笑；而如果道德判斷表現在行動中，表現在選擇、拒絕、恐懼、愛、憂郁、懷疑和人與人的接觸中，那么它就會顯得非常敏銳。

158

今天，那些中規中矩的德國庸眾一聽到勃拉姆斯的音樂就感到非常愉快、非常親切——正如今天洋溢著巴黎精神的靈敏而不安的靈緹30們以無恥的諂媚圍繞著勒南31嗅來嗅去一樣。

159

君主的價值在上升！

160

所有的政黨都是叛徒！——黨員們紛紛揭露其領袖的腐敗，而此前他們或許千方百計地掩蓋其腐敗。

161

關于“浮淺”，每個人也許都有自己的標準。好吧，我有我的標準，我有一個粗略的、天真的、日常使用的標準，這個標準我用起來非常得心應手——但愿其他的人有權擁有更靈敏、更精確的工具！

誰把痛苦當作反對生命的理由，誰就會被我視作浮淺的人，因此悲觀主義者都是浮淺者，把幸福當作目的的人也是。

16232

放浪的心——

我看見他了，至少我看見了他的眼睛——時而深邃寧靜，時而碧綠淫蕩的蜂蜜色眼睛。

他平靜地微笑，

天在看，殘酷而血腥。

放浪的女人心

我看見他了，他在平靜地微笑，他的蜂蜜色眼睛，時而深邃隱秘，時而碧綠淫蕩，顫抖的水面，

淫邪，困倦，戰栗，遲疑，

他的眼中，湖在流蕩。

16333

1.海盜幫中的愷撒

2.橋邊

3.婚禮——夜幕低垂，婚禮突然開始

4.阿里阿德涅34

164

這種音樂——它具有酒神精神嗎？

舞蹈呢？

快樂？誘惑者？

宗教潮流？

柏拉圖枕頭下面的阿里斯托芬35？

165

不真誠的葬禮上的樂隊與送葬者——他們是女巫們的近親，他們在布羅肯山36上胡鬧。

166

神秘的天性遭到惡習的玷污，泛起骯臟的泡沫。

167

純潔的泉水再也對付不了落入其中的一點垃圾，最后它完全變黃，成為有毒的水：墮落的天使。

168

“我們是非道德論者”

169

“如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那么你就有福了；但是如果你不知道，那么你就必須服從律法，服從律法的懲罰。”——拿撒勒的耶穌。

170

勤勞乃是一種平民類型的標志（不言而喻，這種人還是一種值得珍視的、不可或缺的人的類型——這其實是對蠢驢的評語）。在我們的時代，勞動者想——

171

與拉伯雷37相比，與那種狂放的感官力量相比，狂放之力的標志是——

172

沒有手的拉斐爾38。

文化的修道院與隱廬。

這種音樂是不真誠的。

“盡可能不要國家”——反民族的勢力。

有一類人如叔本華認為“客觀性”和“沉思”乃是最高狀態——他們知道得還不夠。

幸福在于發現一種天真的、百折不撓的利己主義39。

德國人的偽善！把老太太說成其義務感的分泌物——我親耳聽過這種說法。

丑姑娘的叫喊與寫作——女人的影響下降。

《新美露茜娜》40。

盡可能多讀軍事書籍，被射傷的國王們——缺少兵營，沒有門窗，裝了子彈的左輪手槍。

“行為的原因是一種意識活動”，一種認識！因此所有的惡行純屬謬誤，等等。

“寬恕他們吧”41的名言，“理解一切”的普遍化——這類套話都很膚淺。

“大淫棍和誘惑者”。

173

一個郁悶的冷水湖，湖面上沒有快樂的漣漪。

174

在我的同類中，擺脫內心壓抑的時刻尚未到來。我們做任何一件事情時，總有人悄悄地責備我們：“你應該做些其他的事情。”這些小孩、蠢婦和侏儒竟然敢折磨我們。

圍繞在我們身邊的都是一些蠢貨，你既不能報復他們，也無法教導他們——

175

嬌弱的良心。

176

小小的痛苦。

177

論偉人。

后人評說一位偉人：“從此他升得越來越高。”——但他們根本不理解他為高升而遭受的苦難：一位偉人總是受到打擊、壓制、排擠和折磨，在挫折中奮起，登上高位。

178

正如我所理解的那樣，這是種族問題，因為關于雅利安人的愚蠢廢話——

179

平庸的耶穌會主義42。耶穌會將緊張的奇人視作一張危險的強弓，它試圖折斷或削弱強弓，手段就是同情和幫助強者，毒死他的必要孤獨，暗地里丑化他的信念——當它說“強者終于成了我們的人”時，它就勝利了，這種嗜權的耶穌會主義乃是整個民主運動的推動力，世界各地的耶穌會會士都不懂政治，都不了解營養問題——

180

莫扎特，德國巴洛克藝術的奇葩——

181

靈感。——

182

知音難覓。我們應該衷心感謝那種力求精確解釋的良好意愿，而在順利的時候我們根本不需要解釋。我們應該給予我們的朋友足夠的誤解空間。我認為誤解勝過得不到理解。被庸人理解了意味著侮辱。被理解？你們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理解即平等（Comprendre c'est ègaler）。

與得不到理解相比，我更喜歡受到誤解：對于令人費解的思想人們總是漠然置之，冷漠很傷人。

183

啊，這里有大海。翠鳥應該在海邊筑巢嗎？

寧靜的日子，大海風平浪靜——

184

論精神的貪婪：貪婪和吝嗇一樣，都把手段變成了目的。貪得無厭。

今人喜歡宿命論里命運的巨大力量，也喜歡精神的龐大。

185

精神的自律

關于知性良知的思想

精神的貪婪與不知饜足：集龐大、宿命論、夢游癥、冷酷、兇猛和狡詐于一體。

18643

學者。

何為真理。

論精神的放縱。

我們的藝術之中的煽動性。

主人道德與奴隸道德。

道德與生理學。

虔誠。

論自由精神的歷史。

我們是非道德論者。

高貴的心靈。

面具。

187

1.何為真理？

2.關于學者的自然史。

3.面具。

4.論高貴的心靈。

5.我們是非道德論者。

6.群氓的道德。

7.論各門藝術的煽動。

8.虔誠。

9.善良的歐洲人。

10.未來的哲學家。懷疑論者。自由思想家。強者。誘惑者。酒神。

188

第一章 我們的勇氣

第二章 我們的同情

第三章 我們的認識

第四章 我們的孤獨

189

1.道德與認識。

2.道德與宗教。

3.道德與藝術。

4. “我們歐洲人”。

5.什么是高貴？

靈感

190

在擺脫了宗教的無神論者中，我發現了各種類型和各個等級的人。其中有放蕩的浪子，他們聽從感官的召喚（因為他們的感官已無法忍受宗教理想的強制和譴責）——還有一些明智的人，他們習慣于把理性和趣味當作他們的代言人，似乎他們再也無法忍受宗教的非理性和乏味了：這種人獨具反宗教的仇恨、惡毒和獰笑，然而在隱秘的時刻他們還懷有渴望的羞赧和內心的卑微，暗自拜倒在已被否定的宗教理想面前。那些由于感性生活而脫離宗教的人，當他們重新皈依宗教時，他們開始崇拜抽象的理想，并把它拔高為宗教的“自在理想”：此乃諸多重大謬誤之源。

而那些更有才智的、感情更冷漠的、更單調的、更認真的人，他們完全沒有相信一種理想的能力，他們善于在準確的否定和批判性的瓦解中找到他們最大的優點與自尊。他們擺脫了宗教，因為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束縛住他們的精神；他們掙脫了一切，因為——

各階段——

一種不可改變的、巨大的肯定性壓倒了一切：損失、單調、背叛感、忘恩負義和擺脫一切的孤獨。

一種尊敬他人的寬容感和一種美好的嚴肅感（對宗教徒非常和善）。

一種善待所有宗教的、優越的快樂感，帶有對骯臟的精神性良心的輕度蔑視，這種骯臟的良心允許許多人篤信宗教，或者使他們不勝驚訝：“信仰”居然是可能的。

191

請注意。一個希臘城邦的整體最終比一個個人更有價值！只是整體沒有保存下來！——同樣確定的是：身體比任何一個器官更有價值。學會服從整體，永遠克己奉公，為集體做出最大貢獻！

192

洗浴凈身，穿上整潔的衣服，熟練的體操運動員緘口不語，養成沉默的習慣，在性愛（Venere）方面學會一定程度的自我控制（而不是和司空見慣的浪子一樣從少年時代起就吃喝嫖賭）：我們希望看見他后來在這方面已完全“歐化”。

193

我喜歡一頭年輕猛獸的縱情歡樂，它優雅地游戲，在游戲中撕碎獵物。

194

現代悲觀主義不是世界無益和人生徒勞，而是現代世界無用的一個表現。

195

我越來越覺得，我們還不夠膚淺、不夠好心，因此無法支持勃蘭登堡州的“容克”愛國者，無法贊同他們充滿仇恨的愚昧口號“德國，德國高于一切”。

19644

我們必須往下走，走向晚年的瓦格納及其拜羅伊特45樂譜，才能發現一個與對德意志民族的演講46相似的，由傲慢、曖昧和德意志狂組成的泥潭。

197

老的浪漫主義者們跌倒了，不知何故，有一天他們跪在了十字架之前：這種情況也發生在理查德·瓦格納身上。觀察這種人的蛻化變質屬于我經歷過的最痛苦的事情——德國人對他的蛻化并不感到痛苦，這對我是一個強大的動力，使我更加懷疑現在流行于德國的那種精神。

198

吧嗒吧嗒，吧唧吧唧47

當當當

吧嗒吧嗒，吧唧吧唧

當！

199

用幸福的擁抱抓住幸福，掐死它，絞死它，悶死它——這種體驗的憂郁——否則幸福就會溜走嗎？

200

一個人忍受真理48的限度有多大？

一個人能承擔多大的責任？

在照顧和保護他人方面，一個人能擔當多大的重任？

簡樸——藝術家五彩繽紛的審美說明了什么？

201

中產階級的道德

202

世上本來存在著某種固執的東西：一種命運的花崗巖，一種在程度上和在與我們的關系上預先確定的花崗巖，同樣還有一種探討特定問題的權利以及特定問題打在我們名字上的烙印。

適應社會的努力，孤獨的痛苦，對集體的渴望：這些弱點都有可能在一位思想家身上表現出來，最終使他拋棄他所特有的最具個性和最有價值的東西，他所做的普遍化其實就是公眾化。這樣一來，就有可能產生下述結果：一位奇特的思想家所表述的全部哲學根本不是他的哲學，而恰恰是其環境的哲學，而作為一個超類型的（paratypisch）人，他和社會環境是不一致的。一位思想家的謙虛和缺乏勇敢的“有我49”（Ich bin）將帶來災難性的后果。“類型比個別情況和特殊情況更有趣”：就這點而言，趣味的科學性會導致某人不再獨自具有必要的關注與謹慎。最后，風格、文學和措辭都出現了類型化——這將歪曲和敗壞最富個性的一切！寫作時的疑慮，寫得好的虛榮心膨脹：端正的文風的確是一件社會外衣，遮蔽了我們的個性。趣味反對獨創性！歷來如此。

表達個性的風格與“訃告”式的套話風格相對立。僵死的風格是一場假面舞會；鮮活的風格凸顯本色。失去個性很可悲。

203

對付一個敵人的最佳手段就是利用第二個敵人，因為一個敵人——

204

我身上的缺點太多，從何時起？大概從兒時起。我的語文學有毛病，總是遭到他人的猛烈攻擊：這一點我不會搞錯，萊比錫50的日記可以作為明證。——我沒有同伴！——輕信？然而一位隱士積累了太多的信任，當然也儲備了太多的懷疑。

205

對宗教的最深誤解：“惡人沒有宗教。”

206

俄羅斯音樂：沒有統治階級的聲音。怎么會這樣呢？——

207

我把他放進極其誠實的環境之中，我斗膽對事物——

208

對身體痛苦，我變得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如果現在我舊病復發，那么身體痛苦立即就會變成無法比擬的心靈折磨。

209

人們把其天性的崇高與善意也賦予了其作品，然后還把干枯或爛泥——

210

問心無愧和健康愉快與那些深刻的問題嚴重脫離！

211

《善惡的彼岸》：這類著作寫起來很艱難。我仿佛在把它翻譯成一門外語，有時我無法確定我是否把握了其意蘊。一切都太粗糙，無法使我滿意。

212

我想到了褐色、黃色、綠色和紫色的地毯。

213

我們是早起者，我們發現了——

214

對立面。有一些令人作嘔的真理，它們是致病物質（materia peccans），我們絕對要擺脫這些病菌：通過表述這些真理，我們就能擺脫它們。

215

以悲哀的諷刺目光來觀察大眾的困苦：他們想要的是我們能夠得到的東西——噢！

216

我從未玷污過愛的神圣名聲。

217

覺醒的力量

218

在客觀性和樂觀的整體主義51方面，他是真誠的；在情感上他是不自然的和虛假的；在對個別事物的把握方面他是做作的和狡詐的，甚至在感覺上也是做作的。

21952

請注意。人們因生命力衰退而逐漸淪落到沉思與客觀的地步：有一位詩人（圣伯夫53）對此深有感觸。

220

路易十四54時代的個人和社會窮奢極欲，從而使人在大自然中感到無聊和空虛。荒涼的自然和高高的山脈最令人不快。

這些矯揉造作者要把精神，至少要把才智帶進愛情。極度的精神享受之征兆（和希波戰爭時期相似，那時的希臘人崇尚敏銳而優雅的精神）。

最矯飾的形式（龍沙55，甚至還有斯堪的納維亞人）給生機勃勃的感性人物帶來了最大的快樂：他們善于自我克制。道德也極不自然。

我們德國人想成為冷酷者、宿命論者和幻想的毀滅者——虛弱而溫柔的德國人情欲旺盛，他們喜歡混亂、野蠻和無形式（如“無終旋律56”——德國音樂家的詭作）。悲觀主義與殘酷是德國矯揉造作者的刺激劑。

221

與愷撒相比，喀提林57是一位浪漫主義者：時快時慢（mode celer modo lentus ingressus）。

222

憑良心行動的權利只有在偉大的專制政體中才是有益的和可能的——它是毀滅的征兆。

223

請注意。最后的美德。

我們是各種美德的浪費者，這些美德是我們的祖先長期積累起來的；多虧了他們長年累月的嚴格和節儉，我們才成為富有而快樂的繼承人，這種大肆揮霍的日子還將持續較長的時間。

224

陰郁或快樂，一位思想家利用他的所有思想，為他已經做過的某件事復仇（或者為他未做的某事復仇）——他殘酷地理解幸福。

225

這里是半島伸向大海的地方。

226

誰不以看蠢貨跳舞為樂，誰就不應該讀德國書。我正在看一個德國蠢貨跳舞：歐根·杜林58，他遵循無政府主義者的座右銘“無神無主人”（ni dieu ni ma?tre）。

227

迄今為止，大多數人所擁有的最真實的東西仍然是明智。只有那些罕見的奇人例外，他們知道，他們感覺到他們是如何在一種逐漸衰老的文化的沉沉暮氣中成長起來的——

228

我不明白那些外行能從理查德·瓦格納那里得到什么。也許他能激發他們的浪漫情懷，能引起他們對無限和對浪漫派神秘主義的極度敬畏與渴望——我們的音樂家們受到了誘騙，并且心醉神迷。

22959

平靜的話語。

海盜中的愷撒。

日落的時刻——

為了上帝而愛人——

獻給朗聲大笑的人。

感謝誤解——

在金色柵欄邊。

我們是幸福的蜥蜴——

在小孩和侏儒中。

橋邊。

在古要塞。

沐浴。

最偉大的事件——

總是偽裝。

悠閑（otium）。

清貧，疾病——以及高貴者。

緩慢的目光。

“與他同一類型的人”——反對親密。

沉默的能力。

難以和解，非常憤怒。

為拘謹辯護。

女人。——跳舞，愚蠢，小首飾匣。

誘惑者。

論血統。

面具。

230

平靜之歌60

231

阿里阿德涅

232

等級問題61

暫時的想法與破折號

弗雷德里希·尼采 著

233

請注意。賤民說：吃虧使人變聰明62。——假如吃虧使人變聰明，那么吃虧就會使人變壞。然而吃虧常常使人變蠢！

234

一種手藝竟然能使人的身心扭曲：科學性本身、賺錢以及各種藝術亦如此——專家是必要的，但他屬于工具類。

235

觀察一下狂放不羈的人，乃是一件趣事：幾乎所有比較高貴的人（如藝術家）都會重新臣服于某種勢力，他們要么服從基督教，要么服從祖國。

236

如果當代不是沒落的時代，不是因極度憂郁而生命力衰退的時代，那么它至少是一個輕率而恣意妄為的實驗時代——它的大量的失敗的實驗或許給人以一種似乎沒落了的總體印象，而事情本身也許就是沒落。

23763

等級問題。

培育與培養的問題。

23864

支配每個人所有可能命運的使命具有深刻的必要性，某個使命在每個人身上得以具體化，得以“出世”——人到中年，我明白了在準備工作方面等級問題還需要什么東西才能使我心中最終出現自由的精神——我不得不經歷身體和心靈上各種各樣的幸福狀態和困苦狀態，我一無所失，盡情享受一切，徹底考察一切，清除并過濾掉萬事萬物的偶然性。

239

無論以什么方式占統治地位的任一道德，都旨在培育和培養一種特定類型的人，其前提是：這種類型特別重要，只有它最重要。簡言之，道德總是以某種類型為前提。每種道德都相信，人們可以用意愿和強制多方面地改變（“改善”）人——道德總是把和標準類型相似（An?hnlichung）看成“改善”（它根本找不到其他的概念來說明這種相似）。

240

論天真。反思也許是天真的一個標志。

“天真的利己主義”。

241

“鄰人”的幸福其實是更值得追求的，前提是：（1）如果幸福是值得追求的；（2）如果我們能夠確定哪種幸福是值得追求的，因為有一些幸福作為目的是相互矛盾和相互阻礙的；（3）如果各種人的價值已確定了下來并且“鄰人”比我具有更高的價值這個判斷是正確的。——我們必須無情地批判那種快意的、熱忱的奉獻（Hingebung）情感；因為這種情感只帶有少許愉快與熱情，所以它本身并不包含支持奉獻的理由，而只是含有一種誘惑而已。

242

知人之明：關鍵在于人們把什么事情理解為、感受為“閱歷”。大多數人非常笨拙，他們必須知道事件的詳情，同類事件必須重復上百次；少數人只要遭到命運的打擊（Keulenschl?ge），就會注意到事件本身，就能看透事件的本質。

243

德國人使基督教變粗俗了。

244

作為教育手段的科學。自在的科學其實是一種野蠻，是一種野蠻化的行當。

245

《如是語經》65

（圣人如是說）

246

不欺騙

不妥協

蔑視像俾斯麥和瓦格納那樣的曖昧不明。

247

人類患上了拜上帝病，從而疏遠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