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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回響之墟

冰冷。并非刺骨的嚴寒,而是一種浸透靈魂的、絕對的“空”所帶來的森然寒意。

時間感被徹底剝奪。空間感支離破碎。李明感覺自己像一粒被遺忘在宇宙塵埃中的微塵,懸浮在一片無始無終、無聲無光的絕對虛無之中。沒有上下,沒有左右,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一種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靜滯。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最后殘存的感知,是那根連接1893年的冰冷“線”驟然崩斷帶來的靈魂層面的劇震,以及被拋離既定軌道、墜入未知的極致眩暈。

死了嗎?這就是徹底的湮滅?

不。

一點微弱的、沉重的暖意,如同深埋灰燼中最后一顆未曾熄滅的火種,在他意識的最深處,頑強地搏動著。

是那顆融合了“生之種”與長生玉殘骸的核心。

它沒有散發強大的能量,只是持續地、固執地散發著一種溫潤而厚重的“存在感”,如同錨點,死死釘住了他即將徹底潰散、融入這片絕對虛無的“自我”。

因為這微弱卻堅韌的“存在感”,絕對的“無”開始顯現出極其細微的“差異”。

他“感覺”到,包裹著自己的,并非純粹的真空。而是一種…極度稀薄、近乎消散的…“介質”。這介質冰冷、惰性,卻并非完全的死寂。它仿佛是由無數破碎到極致的、失去了所有能量和信息的…意識的粉末…所構成。如同億萬生靈湮滅后,留下的最后一絲微不足道的痕跡,混合成了這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霧靄”。

這里…是哪里?礦脈核心的夾縫?時空之外的廢墟?

就在他試圖凝聚起一絲念頭去思考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聞的震鳴,并非通過空氣,而是直接作用于他意識中那顆融合核心,引起了核心極其細微的共鳴。

震鳴的源頭,似乎來自…“下方”?

他艱難地“低頭”(意識層面的動作),“看”向那震鳴傳來的方向。

絕對的黑暗開始褪色。不,并非光芒出現,而是那種純粹的“無”變得稀薄,顯露出其下更深層的…某種“基底”。

一片無邊無際的、緩慢起伏的“地面”,在他“腳下”延展開來。

那并非土壤,也非巖石。而是一種…黯淡的、如同灰燼般死寂的、卻又隱隱泛著某種冰冷金屬光澤的…巨大“板材”。板材表面光滑如鏡,卻布滿了無數細密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龜裂痕跡。這些裂痕深不見底,散發出更加濃郁的虛無和死寂氣息。

這片灰燼死寂的“大地”,一直延伸到視界的盡頭,與同樣灰暗的“天空”(如果那能稱之為天空的話)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幅令人絕望的、單調到極致的荒蕪圖景。

這里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沒有聲音,沒有運動,只有永恒的、冰冷的死寂。

然而,就在這片死寂的灰燼大地上,卻零星地、極其突兀地…“生長”著一些東西。

不是植物,也不是建筑。

那是一些…巨大、殘破、形態扭曲的…“結晶”。

它們如同從灰燼大地深處強行穿刺出來的、病態的巨樹,通體呈現出一種黯淡的、如同劣質玻璃般的質感。有些是尖銳的棱柱,有些是扭曲的、如同被強行拉長的螺旋體,有些則如同爆炸后凝固的碎片,邊緣參差不齊。它們大小不一,小的如房屋,大的如同山巒, silent地矗立在死寂的灰燼大地上,表面反射著這片空間固有的、冰冷的灰暗光澤。

這些結晶內部,似乎封存著一些…更加深邃的陰影?看不真切,只覺得那陰影中蘊含著某種令人不安的、凝固的…“回響”。

李明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這些結晶…給他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不是形狀,而是它們散發出的那種…冰冷的、非自然的、試圖模仿“秩序”卻充滿扭曲的…“氣息”。

有點像…囚籠核心那巨大幾何體所散發的味道,但更加破碎,更加死寂,仿佛是被遺棄的、失敗的作品。

他嘗試著向距離他最近的一根較小的、如同斷裂獠牙般的暗色結晶“移動”(意識層面的漂移)。融合核心提供的微弱“存在感”,讓他能在這片虛無中極其緩慢地改變自己的位置。

靠近了。

結晶表面并非絕對光滑,布滿了細微的、如同電路板般的刻痕,但這些刻痕大多已經磨損、斷裂,失去了所有能量流動的跡象。它冰冷、死寂,仿佛已經在這里矗立了億萬年。

李明將意識(無形的手)緩緩貼近那冰冷的結晶表面。

就在接觸的剎那——

嗡!

一股微弱、破碎、充滿了強烈靜電干擾般的“信息碎片”,如同被驚醒的幽靈,猛地從結晶深處滲透出來,強行涌入李明的意識!

·扭曲的星空:并非美麗的星辰,而是無數破碎、旋轉、散發著不祥信號的幾何光斑,在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中瘋狂沖撞。

·冰冷的指令:一段無法理解、卻帶著絕對漠然和毀滅意志的代碼洪流,如同冰雹般砸落。

·絕望的抵抗:一聲非人、卻又能清晰感受到極致痛苦的尖嘯,如同金屬被撕裂,瞬間又被絕對的靜默吞噬。

·崩塌的秩序:一個巨大、復雜、精密的結構體,從內部開始瓦解、斷裂、化為億萬碎片,墜入無盡的冰冷黑暗…

信息碎片極其短暫,如同電光石火,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冷和絕望。那不是人類的情感,更像是某種…冰冷的、龐大的、屬于非人智能的…死亡記錄?

李明猛地縮回“手”,意識因這突如其來的、充滿異質感的沖擊而劇烈波動。這些結晶…是墓碑?是某個消亡的、冰冷的、非人文明的…遺跡碎片?它們怎么會被封存在這里?這片虛無之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難道…這就是囚籠核心試圖徹底消化、卻未能完全磨滅的、“長生玉”或者說更早之前被它捕獲、吞噬的“異物”所殘留的…最終墳場?

就在這時——

“咚…”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沉重搏動感,如同穿越了無盡時空的阻隔,極其遙遠,卻又異常清晰地,直接在他的融合核心上…“敲響”了!

是礦脈核心的心跳!

它還在!它就在…這片死寂廢墟的…“外面”?或者說…“下方”?

這搏動感極其微弱,卻帶來了一種明確的“指向性”!仿佛在無盡的迷宮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絲來自出口的、微弱的氣流!

緊接著!

“叮…”

一聲同樣微弱、卻帶著截然不同氣息的鋼琴音符,如同回應般,緊隨著那聲心跳響起!

是陳婉的琴音!雖然微弱到幾乎消散,但那獨特的、試圖對抗頻率的韻律,李明絕不會認錯!

琴音并非來自礦脈核心的方向,而是來自…另一個方向!來自這片死寂廢墟的…更深處?!

這怎么可能?!陳婉的意識碎片不是應該留在礦脈核心附近嗎?她的琴音怎么可能出現在這片詭異的、位于核心之外的廢墟里?

除非…除非她最后那首安魂曲,那試圖修正“線”的震顫,其力量的余波,或者其蘊含的某種對抗性的“頻率”,與這片廢墟中的某種東西…產生了共鳴?!被某種東西…記錄了下來?!此刻正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蟲子,在這片死寂之地重復播放?!

又一個“回響”!

李明的心臟(意識核心)劇烈地搏動起來。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絕對的死寂中重新燃起。

他有方向了!

不是跟隨礦脈那充滿誘惑和危險的心跳(那可能是陷阱),而是追尋陳婉這不可思議的、出現在此地的琴音回響!這琴音能出現在這里,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異常,一個可能的突破口!

他凝聚起所有的精神,仔細地捕捉著那微弱的、斷斷續續的琴音回響,艱難地調整著自身在這片虛無中的“方向”,朝著琴音傳來的深處,緩緩地“漂”去。

穿越灰燼的死寂大地,繞過那些 silent矗立的、散發著冰冷不祥氣息的怪異結晶。越往深處,周圍的虛無似乎越發濃稠,那種冰冷的、意識粉末構成的“霧靄”也似乎更加濃郁。

琴音回響時斷時續,指引變得模糊。有時需要停下來,長時間地感知、等待,才能捕捉到下一次微弱的振動。

就在一次長時間的靜默等待中,李明忽然“感覺”到,前方那片濃郁的、灰暗的虛無“霧靄”中,似乎有什么東西…不一樣。

那不是結晶,也不是灰燼大地。

那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模糊的…“輪廓”。

輪廓的邊緣極其不規則,在灰暗的霧靄中若隱若現,仿佛一個巨大無比的、沉默的陰影。它散發出的氣息…與那些冰冷的結晶截然不同。沒有那種非人的、秩序的、死亡的感覺,反而帶著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沉重、更加…“大地”的質感?甚至…隱隱有一絲極其微弱的、被壓抑到極致的…“生”的悸動?

長生玉?!是未被完全吞噬消化的、“長生玉”更大塊的殘骸?!它沒有被徹底磨碎成這片灰燼,而是頑強地保持了某種巨大的結構,沉寂在這片廢墟的深處?

李明的心提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更加緩慢地向那個巨大的陰影輪廓“漂”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輪廓逐漸清晰。

那似乎是一座…“山”?

一座由某種黯淡的、失去了所有光澤的、如同巨大礦脈化石般的物質構成的…沉默山巒。它靜靜地臥在灰燼大地之上,表面布滿了巨大的、如同傷疤般的裂谷和坑洞,仿佛經歷了難以想象的沖擊和侵蝕。它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死寂得如同真正的化石。

然而,就在李明靠近到一定距離時——

嗡!

心臟深處的融合核心,前所未有地、劇烈地搏動了一下!一股強烈到幾乎實質化的共鳴感,如同遇到了失散已久的親人,猛地爆發出來!

是“生”的氣息!是同源的力量!雖然微弱到幾乎熄滅,但那沉重、溫潤、源自大地深處的感覺,絕對不會錯!這座巨大的、死寂的“山”,就是“長生玉”未被扭曲前的、最核心的本體殘骸!它被囚籠核心擊敗、吞噬、剝離了絕大部分能量和特性,但其最根本的“物質”,卻被當成無法消化的“殘渣”,拋棄在了這片時空的廢墟里!

而陳婉那微弱的琴音回響…似乎正是從這座死寂礦山的深處…傳出來的?!

怎么可能?!琴音怎么可能與這死寂的礦物產生如此清晰的共鳴?!

除非…除非陳婉最后那首安魂曲,那蘊含著她畢生研究、試圖對抗礦脈的頻率,其本質…并非純粹的能量攻擊,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溝通”或“喚醒”的嘗試?!它無法作用于被囚籠核心牢牢控制的礦脈主體,卻奇跡般地,與這片被拋棄的、礦脈最初的“源頭”殘骸…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共振”?!

這共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如同微風吹過化石,幾乎無法引起任何變化。但它確實存在!在這片絕對的死寂中,如同一個微弱的信號燈,指引著李明的到來!

希望的火星瞬間變成了火焰!李明加速向那座死寂的礦山“漂”去。

越靠近,融合核心的共鳴感就越強。同時,他也越發清晰地感受到這座礦山的巨大和它曾經蘊含的、磅礴如海洋般的能量(雖然現已徹底死寂)。與之相比,他核心中融合的那點長生玉殘骸,就如同滄海一粟。

就在他的意識體即將觸碰到那冰冷、死寂、如同絕壁般的礦體表面時——

“咚!!!”

又一聲礦脈核心的心跳傳來!這一次,不再是遙遠的指引,而是帶著一種急躁的、憤怒的、如同被觸及逆鱗般的劇烈震顫!這震顫甚至引動了這片死寂的廢墟空間,腳下的灰燼大地微微震動,遠處那些冰冷的結晶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緊接著!

咔擦——!!!

一聲極其清脆、響亮的碎裂聲,如同冰面破裂,猛地從李明正前方的、那座死寂礦山靠近頂端的一處巨大裂谷中傳出!

只見那處原本黑暗死寂的裂谷深處,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片粘稠的、翻滾著的幽綠光芒!

那光芒充滿了狂暴的、冰冷的毀滅意志!光芒中,隱約可見一個熟悉的、扭曲的輪廓——是陳婉那被囚籠核心控制、半石化的軀殼的虛影!她眼眶中那兩團幽綠物質如同燃燒的鬼火,一只由幽綠能量構成的巨手,正從那片裂谷中緩緩探出,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朝著李明的意識體抓來!

囚籠核心發現了!它察覺到了李明意識體與礦山殘骸的共鳴!它絕不允許這被拋棄的“殘渣”再與任何“異物”接觸!它甚至直接調動了被它控制的陳婉守衛的力量,跨越了時空的阻隔(或許是通過礦脈心跳的某種聯系),要將李明的意識體連同這片區域的異常共鳴…徹底抹除!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在這片虛無中,李明根本沒有絲毫抵抗的力量!

然而,就在那只幽綠巨手即將抓住李明意識體的剎那——

“叮咚…咚…”

陳婉那微弱的、斷斷續續的琴音回響,仿佛被這外來的攻擊和危機所刺激,猛地從礦山深處變得更加清晰、響亮了一些!音符不再零散,竟然勉強串聯成了一小段破碎卻熟悉的旋律——正是她那首《安魂曲》的起首幾個音!

這微弱的、帶著抗爭頻率的琴音,與那幽綠巨手散發出的、純粹毀滅的冰冷意志,悍然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無聲的、能量與意志層面的激烈絞殺與湮滅!

幽綠巨手的前進速度猛地一滯!構成巨手的能量變得極度不穩定,明滅不定!它似乎極其厭惡、或者說被這微弱的對抗頻率所干擾!

就是這瞬間的停滯!

李明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意識體不再試圖去觸碰礦體表面,而是猛地向下“一沉”!如同跳水般,朝著琴音回響最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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