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笛聲悠揚，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愁緒。

秦牧倒騎在一頭膘肥體壯的母牛背上，小臉耷拉著，神情說不出的落寞。

他晃悠著雙腿，看著江水東流，心里空落落的。

好一會兒，從牛背上滑了下來，在江邊駐足。

“淵哥都已經將司婆婆與幾位爺爺的絕學學完了，可……我什么時候才能修行？”

秦牧撿起一顆石子，用力扔進江里，濺起一圈小小的漣漪。

六歲那年，看著秦淵踏上修行路，秦牧還沒有太大的感覺。

可隨著一天天長大，眼看秦淵的身法越來越快，刀法越來越利……

秦牧心中還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別樣的情緒。

那是羨慕。

他羨慕秦淵天生便開啟靈胎神藏，是村里人交口稱贊的妖孽。

“秦牧，秦牧，救救我！”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秦牧嚇了一大跳，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向后跳開，警惕地四下張望。

“誰？誰在說話？”

周圍空無一人，只有風聲和水流聲。

“是我呀，秦牧，救救我！”

聲音再次傳來，秦牧循聲望去。

眼睛猛地瞪大，死死地盯著身前那頭母牛。

只見那頭他從小騎到大的母牛，眼中竟然噙著淚水。

正用一種無比哀怨的眼神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口吐人言。

“牛……牛說話了！”

秦牧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往后蹭。

母牛眼中淚水流淌得更兇了，聲音凄慘無比。

“秦牧，你別怕。”

“你吃我的奶長大，我算你半個娘，你一定要救我啊！”

它用一種極其可憐的聲調，緩緩道出自己的“遭遇”，誘導著心善的秦牧。

“我本是天上的仙女，被人施了惡毒的咒法，才被困在這牛皮里。”

“你只要用鐮刀將這身牛皮扒下來，我就能脫困了。”

秦牧將信將疑。

看著母牛那雙真誠的，流著淚的眼睛，心中的恐懼漸漸被同情取代。

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拿起掛在牛角上的鐮刀。

按照母牛的指引，小心翼翼地用鐮刀劃開了牛皮。

牛皮被一點點剝開，詭異的是，里面竟然沒有一絲血肉，仿佛只是一件衣服。

當牛皮剝到一半時，一個披頭散發、面色蒼白的婦人，猛地從牛皮的豁口里鉆了出來！

那婦人約莫二三十歲，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

她一把搶過秦牧手中的鐮刀，動作快得不像話。

反手就劃開了牛腿上的牛皮，將自己的雙腿也解脫出來。

“嘿嘿嘿……”

婦人發出一陣陰冷的笑聲，身形一晃，那柄鋒利的鐮刀已經架在了秦牧稚嫩的脖頸上。

冰冷的觸感讓秦牧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

“小惡人！就是因為你，我才會被那個死老太婆變成一頭牛！”

婦人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整整十一年！”

“我只能吃草，還要像個牲口一樣喂你奶喝！你知道我這十一年是怎么過的嗎？！”

婦人越說越激動，眼中殺意畢露。

“今天，我就先殺了你，再去屠了整個殘老村，讓你們這些惡人統統給我陪葬！”

她高高舉起鐮刀，就要對著秦牧的脖子砍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

一道無形的劍氣破空而至，快如閃電，精準地擊中了婦人手中的鐮刀。

“當啷”一聲脆響，鐮刀被遠遠地擊飛出去。

婦人手腕一麻，驚駭地回頭。

還不等她看清來人，眼前驟然一片金光閃爍！

那金光如同撕裂空間的閃電，一閃而逝。

婦人赫然發現，原本被她挾持的秦牧，已經出現在了十丈之外。

在他的身旁，還靜靜地站著一名少年。

那少年劍眉星目，身姿挺拔，一雙重瞳深邃如淵，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血洗殘老村？”

秦淵開口，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不屑的嗤笑。

“你這毒婦人，也配？！”

婦人看到秦淵，先是一愣，隨即面色變得更加怨毒猙獰。

“是你！秦淵！你也是個小惡人！”

她尖聲叫道，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惡？我有你惡？”

秦淵嗤笑一聲，眼神中的鄙夷更甚。

“鑲龍城城主好色成性，喜歡在外沾花惹草，強奪良家女子。”

聽到“鑲龍城”，婦人的臉色驟然一變。

秦淵沒有理會她，繼續說道：“可身為鑲龍城城主夫人的你，不僅沒有半點約束，反而助紂為虐。”

“那鑲龍城城主每壞一個女子的清白，你這位心胸狹隘的城主夫人，便會立刻派人，將那無辜的女子活活打死！”

秦淵的重瞳之中，寒光一閃。

“你說，我，有你惡嗎？”

“司婆婆當年留你一條性命，只是將你困于牛身，讓你反省己過。”

“你不知感激，竟還敢蠱惑我牧弟，欲要害他性命。”

秦淵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

“你！才是真正的大惡！”

被秦淵當眾揭開最陰暗的瘡疤，婦人徹底瘋狂了，面容扭曲，五官擠在一起，狀若厲鬼。

“小畜生！我要你死！”

婦人尖叫著，張牙舞爪地朝著秦淵猛沖過來，指甲變得漆黑而尖利，帶著一股腥風。

秦淵站在原地，巋然不動，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只是平靜地抬起右手，對著天空，輕輕一招。

“劍來！”

話音落下，旁邊一棵大樹上，一根枯黃的樹枝應聲而斷。

化作一道流光，穩穩地落入他的手中。

秦淵手持樹枝，遙指天穹，一股磅礴浩瀚的劍意沖天而起！

“大河之劍，天上來！”

剎那間，風云變色。

以他手中的樹枝為源頭，無窮無盡的劍氣憑空而生，匯聚成一條奔流不息的劍氣長河。

那長河浩浩蕩蕩，仿佛從九天之上傾瀉而下。

帶著沖刷萬古的無上偉力，朝著瘋狂撲來的婦人奔騰而去。

“不——！”

婦人眼中露出無盡的恐懼，可在那毀天滅地般的劍河面前，她的一切掙扎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轟！

劍氣長河瞬間將她貫穿、淹沒。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只有劍氣奔騰呼嘯的聲音。

待到那無窮無盡的大河之劍緩緩消散，江邊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而那鑲龍城城主夫人，早已被劍氣絞殺得面目全非，連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未能留下，死得不能再死。

“啪、啪、啪！”

幾聲清脆響亮的鼓掌聲，從不遠處的樹林后傳來。

瘸子爺爺獨腿一蹦一跳地走了出來，滿臉贊嘆。

“好！好啊！淵兒的這一劍，越發鋒利了！”

他看著那道深邃的劍痕，嘖嘖稱奇，仿佛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淵兒確實又長進了。”

司婆婆邁著小腳，從瘸子爺爺身旁走出，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眼中滿是欣慰。

她走到依舊有些呆滯的秦牧身旁，輕輕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牧兒，別怕。”

司婆婆用溫和的聲音，安撫著秦牧受驚的心神。

“跟婆婆回去吧。”

“今日，也該讓你這孩子覺醒靈體，踏上修行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