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河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魯爺爺。”

他笑了笑，將手里那沓厚厚的錢，推到了魯平的面前。

“這是一千塊定金。”

“錢，我來想辦法。”

“材料，我來搞定。”

“我只要您一句話。”

姜河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這艘船，您敢不敢接？”

“您這輩子，想不想親手造一頭，能把龍王爺都掀翻的……海上霸主？！”

轟！

最后那句話，如同驚雷，狠狠劈在了魯平的心坎上！

海上霸主！

他魯平修了一輩子船，經手的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那些，都只是船。

是工具。

而眼前這張圖紙上的東西，一旦造出來，那就不是船了！

那將是一件藝術品！

一件足以讓他魯平的名字，刻在華夏造船史上的……不朽杰作！

他那顆因為歲月而變得沉寂的心，在這一刻，瘋狂地跳動了起來！

他想起了年輕時，和陳通那個瘋子一起，對著大海夸下的海口。

總有一天，要造一艘世界上最快的船！

他以為，這個夢，早就隨著年華老去，被埋進了歲月里。

可今天，這個夢，被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重新挖了出來，活生生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

魯平突然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一把將那五千塊錢推了回去。

“錢，老子一分不要！”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滿屋子的零件都在嗡嗡作響！

“只要你能把圖紙上的東西，一樣不少地給老子找來！”

“一個月！”

魯平伸出一根手指，那雙老眼里，迸發出沖天的豪情與戰意！

“老子親自操刀！不眠不休！”

“給你造一頭真正的……龍王出來！”

————

從“紅星造船廠”那破敗的大門里走出來時。

姜河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他知道，魯平這頭沉睡了幾十年的造船雄獅，已經被徹底喚醒了。

技術，已經不是問題。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材料。

“姜總。”

司機小李恭敬地拉開車門。

姜河坐進后座，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敲了敲前排的座椅。

“去市里。”

“好嘞！”

黑色的轎車，重新啟動，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朝著市區的方向駛去。

車內，很安靜。

小李通過后視鏡，能看到這位年輕得過分的“姜總”，正閉著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他不敢打擾。

他只是覺得，這輛自己開了幾年的車，今天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它裝的是領導。

今天，它裝的，仿佛是一頭即將攪動風云的潛龍。

車子一路疾馳。

一個小時后，終于駛入了市區的范圍。

“姜總，咱們是……直接去周主任的辦公室嗎？”小李低聲問道。

“不。”

姜河睜開了眼睛。

“去電信大樓。”

小李一愣，但沒有多問，立刻調轉了方向盤。

在這個年代，私人電話還是稀罕物，想要打長途，最好的地方就是電信大樓。

姜河走進大廳，直接要了一個單獨的隔間。

他沒有立刻撥號。

而是靜靜地，在腦海里，將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每一個字，都仔細地推敲了一遍。

他要的，是軍用級別的特種鋼材，是超越時代的發動機。

這種東西，別說周主任，就是市長來了，也不可能輕易搞到。

所以，他不能“求”。

他要給周主任一個，無法拒絕的，幫他的理由。

想清楚一切后，姜河拿起了那沉甸甸的黑色話筒，撥出了周主任辦公室的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

“喂，你好，這里是市漁業發展辦公室。”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

“我找周主任。”姜河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我是東海鎮的，姜河。”

“姜河”兩個字一出口，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隨即變得無比熱情。

“是姜總啊！您稍等！主任正在開會，我馬上去叫他！”

不到三十秒。

電話那頭，傳來了周主任那標志性的聲音。

“喂！姜河小兄弟？”

“周主任，沒打擾您工作吧？”

“哈哈哈，你姜河的電話，什么時候打來，都不算打擾！”周主任的心情，聽起來極好。

李大成那件案子，牽扯出了前年的懸案，他已經上報，市里震動，他周某人，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風頭正勁。

這一切，都拜眼前這個年輕人所賜。

“周主任，我這次打電話，是想跟您談一筆生意。”姜河開門見山。

“哦？生意？”周主任來了興趣，“你說。”

“我想造一艘船。”

“造船？好事啊！”周主任笑道，“缺資金？還是缺批文？你開口，我給你解決！”

“都不是。”姜河搖了搖頭，話鋒一轉。

“周主任，您覺得，我們東海市，未來的發展，靠什么？”

這個問題，讓周主任愣住了。

“當然是靠港口，靠海洋經濟。”這是官方的標準答案。

“沒錯。”姜河的聲音，壓低了幾分。

“靠海洋，就要有掌控海洋的能力。”

“我準備造的這艘船，不是用來打漁的。”

“它的設計時速，超過四十節。續航能力，可以覆蓋我們市管轄的所有海域。”

“它將是我們市，第一艘，真正意義上的高速遠洋巡邏船！”

高速！

遠洋！

巡邏船！

這三個詞，如同三記重錘，狠狠砸在周主任的心口！

他瞬間明白了姜河的意思！

這小子，他不是在造漁船！

他這是要打造一支，屬于他自己的……海上準軍事力量！

“周主任，東海鎮的漁民，想要富起來，就要敢去更遠的海，捕更貴的魚。”

“可遠海，有風浪，有未知的危險，甚至……還有其他國家的越界漁船。”

“我的這艘船，不僅可以為我們自己的船隊保駕護航，在關鍵時刻，甚至可以協助市里，進行海上救援、打擊走私、維護我們自己的海洋權益！”

“它，將是市里一柄插向深藍的，最鋒利的尖刀！”

姜河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打在了周主任的野心上。

周主任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仿佛已經看到，一艘快如閃電的鋼鐵巨獸，在東海市的萬里海疆上縱橫馳騁的畫面！

如果真能促成此事，這對他來說，將是遠比破獲一個懸案，更耀眼的政績！

“說吧！”周主任的聲音，變得無比嚴肅。

“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703號特種鋼，還需要一臺，三千匹馬力以上的船用柴油機。”姜河平靜地報出了自己的要求。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

周主任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凝重。

“鋼材，我想辦法，從軍區那邊給你特批。”

“但是發動機……”

他頓了頓。

“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有。”

“一艘剛剛退役的導彈艇，它的主機，符合你的要求。”

“但是，想要拿到它，你得幫我，或者說，幫市里，辦一件事。”

“一件，只有你的船隊，才能辦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