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啟

陳默盯著電腦右下角的時間——02:59:57。

咖啡杯里的殘渣在杯底結(jié)成深褐色的痂，像某種干涸的血跡。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指腹在眼角按出兩道紅印。光標還停在代碼編輯器的第378行，那行永遠無法調(diào)試通過的循環(huán)語句，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盤踞在屏幕中央。

"又要通宵了。"他扯了扯嘴角，苦笑里帶著股鐵銹味。辦公室的空氣渾濁不堪，混雜著咖啡、煙味和程序員特有的疲憊氣息。頭頂?shù)娜展鉄糸_始閃爍，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像某種垂死的昆蟲在掙扎。

手機突然震動，是妹妹陳曦發(fā)來的微信："哥，明天是爸媽忌日，記得早點回家。"后面跟著個委屈的表情。陳默心頭一沉，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才回復："知道了，盡量。"他抬頭看向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那里鎖著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爸媽坐在中間，陳曦扎著羊角辮，自己則穿著初中校服，臉上帶著青澀的笑容。那是十年前的照片，也是爸媽出事前最后一張全家福。

他摸出煙盒，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空了。辦公室的窗戶蒙著層灰，外面的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只有霓虹燈在遠處詭異地閃爍，將玻璃映成暗紅的顏色。樓下的街道上，偶爾有車輛駛過，車燈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像某種巨大的爬蟲。

他站起身，打算去樓下便利店買煙。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冷風裹著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電梯內(nèi)壁的鏡子里，映出他蒼白的臉和眼下的青黑，像個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幽靈。

"叮——"電梯停在1樓。

便利店的卷簾門半掩著，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陳默推開門，貨架上的零食包裝在暖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收銀臺后，老板正趴在桌上睡覺，口水浸濕了面前的報紙，標題是《城市連續(xù)失蹤案告破，嫌犯竟是IT工程師》。報紙的邊緣卷了角，右上角還沾著一塊油漬。

"老板，來包煙。"陳默敲了敲柜臺。

老板猛地驚醒，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恢復正常："要什么牌子？"

"藍利群。"陳默遞過手機掃碼。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便利店的時鐘突然開始瘋狂倒轉(zhuǎn)——3:00:00，2:59:59，2:59:58...

陳默的頭皮炸開。他轉(zhuǎn)身就跑，撞翻了門口的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薯片袋、飲料瓶、煙頭在他腳下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他跑到街道中央，一輛黑色轎車鳴著刺耳的喇叭向他沖來，車燈刺得他睜不開眼。

"砰——"

劇痛傳來，陳默感覺自己像片被風吹起的樹葉，在空中翻滾。他看到自己的身體躺在血泊中，四周圍滿了人，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拍照，有人在議論紛紛。然后，眼前一黑。

再次睜開眼時，他正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電腦屏幕亮著，代碼編輯器顯示的正是第378行。右下角的時間——02:59:57。

手機震動，是妹妹陳曦發(fā)來的微信："哥，明天是爸媽忌日，記得早點回家。"后面跟著個委屈的表情。

陳默的手開始發(fā)抖。他打開微信朋友圈，最新一條是同事小李發(fā)的："加班狗的日常，求安慰[流淚]"，配圖是辦公室的夜景，時間顯示10月17日 23:45。他又翻了翻其他朋友圈，發(fā)現(xiàn)所有的動態(tài)都和三天前一模一樣。

他突然想起，今天就是10月17日。而這，已經(jīng)是他經(jīng)歷的第七次10月17日。

第一次循環(huán)時，他以為是自己太累產(chǎn)生了幻覺，還笑著跟同事說自己可能得了妄想癥；第二次，他嘗試改變路線，卻在過馬路時被車撞死，然后在辦公室驚醒，那種瀕死的劇痛還清晰地留在記憶里；第三次，他躲在衛(wèi)生間，直到天亮，卻發(fā)現(xiàn)窗外的太陽永遠停留在地平線，像個被卡住的齒輪；第四次，他試圖聯(lián)系妹妹，卻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撥打電話，都只能聽到忙音；第五次，他跑到父母的墓地，卻發(fā)現(xiàn)墓碑上的照片變成了自己的；第六次，他在辦公室縱火，想看看能不能打破循環(huán)，結(jié)果被消防隊員救出，卻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再次醒來，回到02:59:57。

每次循環(huán)，都會有細微的變化。比如便利店老板的報紙標題，第一次是《股市暴跌，投資者血本無歸》，第二次是《明星出軌，粉絲集體維權(quán)》，第三次是《特大暴雨襲擊城市，造成多人傷亡》，第四次是《新型病毒爆發(fā)，專家建議居家隔離》，第五次是《隕石墜落，疑似外星人入侵》，第六次是《城市大規(guī)模停電，原因正在調(diào)查》，直到今天的《城市連續(xù)失蹤案告破，嫌犯竟是IT工程師》。

而第七次循環(huán)，是今天。

陳默癱坐在椅子上，點燃剛買的煙。煙霧在眼前繚繞，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圓圈，像極了時鐘的指針。他突然注意到，電腦屏幕上的代碼開始自動變化，那些原本雜亂無章的字符逐漸形成一行行整齊的語句。他湊近一看，發(fā)現(xiàn)這些代碼竟然是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編程語言寫的，但奇怪的是，他竟然能看懂這些代碼的意思——那是一段控制時間的程序。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伸手去摸鍵盤，卻發(fā)現(xiàn)手指穿過了鍵盤，直接按在了桌面上。他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正在逐漸變得透明。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個陌生號碼："陳默，第七次循環(huán)了吧？想打破循環(huán)，今晚三點到中心廣場找我。"

電話掛斷，陳默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那里顯示的號碼是——13個9。

窗外的霓虹燈突然全部熄滅，整座城市陷入黑暗。只剩下電腦屏幕的光，映照著陳默蒼白的臉。他的手已經(jīng)完全透明，正在慢慢消失。

他看了眼時間——02:59:57。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