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數據+人工智能”的新興數字經濟正在崛起

第一節　世界正在進入智能時代

一、智能時代的到來與興起

在人類的發展史上，每一代新技術的到來都勢不可當，都會滲透式地改變人們生活、工作和相互關聯的方式，影響全球經濟的發展方向。從20世紀40年代的微電子技術到20世紀60年代的計算機技術，再到20世紀90年代的信息與通信技術（ICT）的迭代發展，相繼引發了技術經濟、信息經濟、知識經濟的繁榮，生產效率的跨越式進步，以及人們生活水平的大幅提升。2008年爆發全球金融危機后，全球經濟缺乏增長動力，世界發展迫切需要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引擎推動。隨著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以及區塊鏈技術的相繼推出和應用，數字經濟、智能經濟開始步入社會舞臺。2020年，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對世界經濟運作模式產生巨大沖擊，也將全球的數字化進程大幅提前。自然語言處理（NLP）技術取得突破性發展，2022年11月ChatGPT（聊天機器人模型）橫空出世，讓大語言模型走到臺前，加速了智能化對科技和人類社會產生的根本性顛覆和巨大變局。

信息經濟最早于20世紀60年代提出，美國學者馬克盧普（Machlup，1962）首次提出知識產業，奠定了宏觀信息經濟學的基礎，意識到提供信息產品和服務的企業是重要的經濟部門，提出了信息經濟測度理論和方法。在此基礎上，波拉特（Porat，1977）提出以信息產品或服務是否進入市場交易為標準，將信息部門劃分為以信息設備生產與信息服務為主的一級信息部門，以及政府和企業內部以融合新型產品與服務為主的二級信息部門，界定了與信息經濟相關的基本概念和測度范式。20世紀80年代后的信息產業概念出現了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指以信息與通信技術為核心的信息處理產業，廣義涉及更廣泛的教育、科研等。隨著信息產業大規模發展及其與經濟運行不斷融合，對信息經濟的討論和研究更為普遍，其核心內容主要是信息與通信技術產業及其帶來的社會和經濟影響。

信息時代開啟的重要特征之一是，信息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以幾乎零成本的方式獲得。在信息時代，信息共享是所有交流的基礎，包括從個人交往到整個社會、國家和文化之間的交流關聯。通過知識和經驗的交流，塑造了個人和集體對世界的理解。信息和知識的共享對于人類經驗的形成產生了重要的影響。IT（信息技術）的應用廣泛滲透到社會、經濟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大量不同形式的信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得到處理和共享。信息時代的技術基礎是計算機處理能力的進步、互聯網連接和速度的提高以及移動通信設備的無處不在，由此提高了信息的獲取、處理和傳播效率，推動了信息流通的全球化。

當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前沿技術開始被廣泛應用，機器和計算程序對信息的調用頻率呈指數增長時，信息環境發生了巨大而深刻的變化，智能化在信息化的基礎上得以延伸發展。我們開始面臨時代的切換，離開信息時代走向智能時代，深入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和生產方式的變革。

智能時代的到來意味著人類將越來越多地依賴智能機器進行信息的加工處理，并完成常規性質的工作。智能時代的主要特點是，系統具備更高的智能和自主決策能力，能夠在復雜的環境下做出智能化的響應和決策。其中，人工智能發揮了尤其關鍵的作用，其基于大數據技術帶來的豐富的數據資源，可以智能化提取有價值的信息來支持決策，使機器能夠模擬人類的感知、認知、理解、決策和行為能力，完成更加復雜和高級的任務。正在形成的全球共識是，人工智能是人類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技術創新，人工智能技術有望成為未來幾十年最強大的工具，用于擴展知識、推動發展和豐富人類經驗。

人工智能自20世紀50年代首次提出開始，其發展經歷了跌宕起伏的三次浪潮，代表了三個時代。第一次人工智能浪潮是推理與搜索時代，第二次人工智能浪潮是知識時代，而第三次人工智能浪潮則是深度學習和大數據時代。其中，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三盤棋：1962年的國際跳棋、1997年的“深藍”國際象棋、2016年的阿爾法圍棋（AlphaGo）。這三次計算機在特定領域戰勝人類棋手的事件，都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深度學習的算法、算力和數據三者結合起來，使機器可以根據原始數據學習。AlphaGo正是機器學習實現數據智能的重要標志。

大語言模型的誕生推動了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隨著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的飛速發展，特別是2022年以ChatGPT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問世，人工智能進入了更高級別的階段。ChatGPT源自以深度學習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的長期積累，通過大數據、大模型和大算力的工程性創新整合，機器智能使統計關聯得以涌現，推動了語言生成和對話式人工智能等領域的突破。智能化的應用范圍由此更加廣泛和深入，全面覆蓋了農業、工業、服務業等領域。

人工智能的目標是構建類似人腦一樣的智能系統，能夠自主學習和進化，具有類人通用智能水平。根據英國數學家艾倫·圖靈在1950年提出的圖靈測試，如果一臺機器能夠與人類展開對話（通過電傳設備）而不被辨別出其機器身份，那么便稱這臺機器具有智能。在人工智能領域，圖靈測試一直是一個重要的基準測試，來證明“思考的機器”是可能的。在此之前，圖靈測試是人工智能難以逾越的障礙，機器不能與人類完成自然對話而不被識別。如今，ChatGPT被普遍認為已經攻破了圖靈測試，盡管仍然存在些許爭議，但代表了一個重要的里程碑。人工智能正從狹義走向廣義，“廣義人工智能”類似于機器智能，接近甚至超過人類智能，產生了一種新的智能或者通用人工智能（AGI），這也是大模型和ChatGPT帶給人們最大的震撼之一。

二、“人類智能+人工智能”的新智能時代

信息時代，以信息技術、信息與通信技術的發展為主線，產生了兩個方面的進展：一方面是計算機硬件的發展與迭代，另一方面是互聯網的發展。在計算機硬件和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中，實現了信息的即時傳播和自由流動。在信息時代，計算機作為信息機器的代表，大幅提高了人類的計算能力，并逐步承擔了一部分腦力工作。但計算機本質上還是在人的指令下輔助完成繁雜的計算等執行性工作，是不具備自主意識的機器，其優勢主要體現在算力和信息存儲等方面，因此在與人類合作的過程中處于輔助和被動地位。

在智能時代，數字技術進一步發展和應用，能夠主動為決策提供智能化方案，而不僅僅是被動地呈現信息和執行指令。智能機器變得更加“聰明”，能夠部分實現人類所特有的感知、認知、行動、控制和決策等功能，承擔更多的腦力工作，因此在與人類的合作中擁有了一定的主動權。在算法、算力和數據的支持下，智能機器逐步開始自我生長、進化，與人類的關系也開始從簡單的決策和執行關系，轉變為相互賦能的協同合作關系。

傳統的人類智能是從觀察走向科學，利用試驗走向技術、走向產品。但是在智能時代，是數據直接通過人工智能產生知識，知識生成產品，整個生產過程路徑縮短、效率提高。同時，產品在運行的過程中會產生更多新的數據，然后再輸入智能系統進行迭代升級，優化位于起點的數據。從數據出發，再回到數據，形成閉環，打造從數據到服務社會的正循環，且路徑更短、效率更高。

這個變化意味著人們從觀察試驗、歸納總結的科研個體行為或者一個小群體的行為，開始走向一個全社會的、廣泛的、無限制的數據和智能行為，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找到與人的認知平行的知識獲取途徑——機器認知，即由數據支持的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和人類智能開始平行發展，從而擴大了人類知識的絕對空間，在觀察和歸納達不到的地方，機器可以自主發現以前出于認知的原因而無法看到的科技發展空間。最近10年的科技發現，特別是在空間宇宙領域，已經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因此，數據成為知識的載體，數據流通就是知識流通，這是從信息時代到智能時代的一個巨大變化，也是數據作用在智能時代的重大變化。

在這個過程中，智能機器的發展也將經歷弱人工智能和強人工智能兩個能力階段。弱人工智能，又稱狹義人工智能，即應用型人工智能，指專注于解決特定領域問題的人工智能系統，如人臉識別、機器翻譯等。這些系統通常被設計為在預定義的、受限的領域內表現出色，但缺乏跨領域的通用性和自主性。弱人工智能的行為完全基于其內部算法和預設的程序規則，不具備真正的智能推理、自我學習或情感理解能力。弱人工智能可以作為人類強有力的助手，幫助彌補人類在特定領域的短板，實現最大限度的互補。例如，人工智能擅長搜索和計算、處理大數據，人類擅長抽象思考、直覺感知、舉一反三，兩種智能相互補充、有機結合，可以提升人類文明進化的速度和高度。當前，弱人工智能已經取得了長足的發展，ChatGPT的問世加快了人與智能機器的互動進程，人工智能正在走向決策智能、感知智能、運動智能等相結合的下一階段。

強人工智能，又稱為通用人工智能，指具備與人類智能相似或超越人類智能水平的人工智能系統，是未來人工智能發展的終極方向。強人工智能系統能夠處理復雜多變的環境和任務，不需要人類的持續干預或指導。因為能夠獨立思考問題、制定解決問題的最優方案，強人工智能在多個領域展現出高度的適應性和創造力。但是，強人工智能的價值取向、與人類的關系也面臨重大的倫理道德挑戰。

可以預見，隨著人工智能的感知、決策、行動能力日益增強，在某些領域將逐漸上升到超越人類的智能水平，也將更大限度地實現對人類智能的增強以及與人類智能的互動。人工智能提供了人類與技術共生的全新語境，然而，人類所具有的獨特的智慧、情感和創造力，仍將無法被人工智能模仿、逾越和取代。

未來的新智能世界無疑是人類與人工智能協同共處、共同進化的時代，需要人類智能與人工智能的完美結合、相互成就。從人工智能走向人機混合智能，旨在將人的作用或認知模型引入人工智能系統，提升人工智能系統的性能，使人工智能成為人類智能的自然延伸和拓展，通過人機協同更加高效地解決復雜問題。“人類智能+人工智能”的強大組合，將推動人與機器、機器與機器以及人機共融社會形態的發展，以人為本，形成人機交互協同的混合智能增強模式，由人類智慧決定智能形態發展的最終高度和范疇，共同創造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