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紫月聽到“蘇清瑤”三個字時，身體猛地一顫，握著玉佩的手指泛白。她看著楚凡眼中復雜的情緒——有恨，有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或許真的與三百年前的那位傳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曾祖母的事……家族記載得很模糊。”凌紫月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顫抖，“祖父說，曾祖母臨終前只留下一句話：‘楚凡之死，非我所愿，實乃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楚凡冷笑，“背叛就是背叛，何來迫不得已？她親手用我煉制的神兵刺向我時，可曾想過‘迫不得已’？”

前世那錐心刺骨的疼痛仿佛再次襲來，蘇清瑤那把“凝霜劍”是他耗時三年，以泰山秘境中所得的“寒髓鐵”為材，親手為她煉制，劍穗上還系著兩人定情時的同心結。可最終，這把承載著他所有心意的劍，卻成了刺穿他心臟的兇器。

凌紫月咬了咬唇，從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了過去：“這是曾祖母的日記殘頁，祖父一直鎖在密室里，我也是偷偷翻到的。”

楚凡接過小冊子，指尖觸到粗糙的紙頁時，竟有些發抖。冊子上的字跡娟秀，正是蘇清瑤的筆跡，只是墨跡早已褪色，不少頁面都已殘破。

他顫抖著翻開，上面斷斷續續記著一些零碎的事：

“三月初七，凡哥為我尋來‘冰蓮蕊’，治好了寒毒，他說我笑起來比冰蓮還好看……”

“七月廿三，岳峰送來消息，說林氏一族在燕北囤積兵力，恐有異動，凡哥讓我多加小心……”

“九月初五，今日煉丹時走神，凡哥罰我抄寫丹經百遍，卻偷偷在我藥爐里加了安神草，這家伙……”

前面的字跡充滿了少女的嬌羞與甜蜜，楚凡看著看著，眼眶竟有些發熱。那些被仇恨掩蓋的溫情，如同被雨水沖刷的墨跡，一點點浮現出來。

可翻到后面，字跡陡然變得潦草，充滿了焦慮與掙扎：

“元月初三，岳峰說林氏要以凡哥的‘泰山秘寶’為引，開啟‘噬靈陣’，若不照做，便要屠盡韓地三城百姓……”

“元月十五，凝霜劍已成，凡哥說這是世上最適合我的兵器。可我握著它，卻像握著燒紅的烙鐵……”

“元月廿九，他來了，帶著林氏的令牌，說最后給我三日時間……凡哥，對不起……”

后面的頁面被撕毀了，只剩下最后一句，墨跡被淚水暈開，模糊不清：

“絕命谷上，愿以我命換你……”

“噬靈陣？林氏？”楚凡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林岳峰是林氏旁支，當年他建立瀚海國時，曾說過要“重振林氏榮光”，原來背后還有整個林氏一族的勢力！

而那“泰山秘寶”，是他當年在泰山秘境中所得的一塊“混沌石”，能聚天地靈氣，也能……引動上古殺陣。林岳峰想要的，從來不止是他的財富與地位，而是這足以顛覆列國的秘寶！

“所以，她背叛我，是因為林氏以韓地百姓要挾？”楚凡的聲音干澀，心中的恨意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漸漸癟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如果蘇清瑤真的是為了救人而被迫背叛，那他這三百年的恨，算什么？

凌紫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祖父說，曾祖母在他幼時便去了絕命谷，再也沒回來。有人說她死在了那里，有人說她守著谷口，守了一輩子。”

楚凡心中一震：守著絕命谷？守了一輩子？

他忽然想起自己躍入虛空裂縫前，蘇清瑤那看似怨毒的眼神深處，似乎藏著一絲他當時未能讀懂的絕望。

“吼——！”

就在這時，密林深處傳來一聲獸吼，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和靈力碰撞的轟鳴。

“是云藥師的人！他們帶著‘追靈獸’！”凌紫月臉色一變，追靈獸是寒霜閣馴養的異獸，嗅覺遠超獵犬，最擅追蹤。

楚凡將小冊子收好，握緊鐵劍：“走！”

他背起楚婉柔，凌紫月則在前方引路，兩人借著密林的掩護，朝著新鄭方向狂奔。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云藥師的怒喝：“楚凡！你跑不掉的！混沌石的秘密，你必須交出來！”

混沌石！

楚凡瞳孔驟縮，云藥師果然也在找泰山秘寶！看來他對三百年前的事知道得遠比想象中多。

“往這邊！”凌紫月忽然轉向一條隱蔽的山澗，“這里有暗河，能避開追靈獸的嗅覺！”

三人跳進山澗，冰冷的河水瞬間沒過膝蓋。凌紫月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捏碎后撒在水中，一股奇異的腥氣彌漫開來，追靈獸的咆哮聲果然減弱了幾分。

“這是‘隱息丹’，能暫時掩蓋氣息。”凌紫月解釋道，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楚凡看著她熟練的動作，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顯然受過專業的追蹤與反追蹤訓練，絕非普通的丹道弟子。

“你到底是誰？”楚凡忍不住問道。

凌紫月猶豫了一下，道：“我是寒霜閣丹院的弟子，也是……蘇清瑤的曾孫女。但我加入寒霜閣，是為了查清曾祖母和那位楚凡前輩的真相。”

她看著楚凡，眼中帶著一絲試探：“你……真的是那位楚凡前輩嗎？”

楚凡沒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腳步。身份暴露得越多，危險就越多。尤其是在云藥師和林氏勢力都在追查混沌石的情況下，他必須隱藏好自己。

暗河蜿蜒向前，水流越來越急。前方隱約出現一絲光亮，似乎是暗河的出口。

“快到了！”凌紫月精神一振。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然從出口處的巖石后躍出，擋在他們面前。

來人正是云藥師，他渾身濕透，須發凌亂，眼中卻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終于追上你了！楚凡，把混沌石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他身后跟著四名黑衣護衛，個個手持利刃，將暗河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楚凡將楚婉柔護在身后，與凌紫月背靠背站著，低聲道：“你護著我娘，我來擋住他們。”

凌紫月點頭，拔出腰間的軟劍：“小心，他的靈力比之前更強了，似乎……動用了某種秘法。”

云藥師確實動用了秘法，他周身的靈力波動竟隱隱達到了六段境，顯然是為了奪取混沌石不擇手段。

“受死吧！”云藥師一掌拍出，洶涌的靈力如同浪潮般涌向楚凡。

楚凡深吸一口氣，將三段靈力運轉到極致，鐵劍在手中化作一道殘影，迎了上去。

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守護母親，為了查清三百年前的真相，為了那個可能在絕命谷守了一輩子的身影。

暗河出口的水聲轟鳴，劍光與掌影在狹小的空間中碰撞，激起漫天水花。

楚凡知道，這一戰，他必須贏。

因為新鄭就在前方，那里有他必須揭開的真相，有他跨越三百年的執念。

而凌紫月，這個仇人的后代，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盟友。

命運的絲線，在三百年后，以一種荒誕而宿命的方式，再次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