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秤砣似的壓下來，沉得蘇洛梨身體踉蹌了下，才勉強把人扶住，她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不是要你賣身，先等我說完啊。”

“真的？你說你說。”

張豐收圓溜溜的眼睛冒著盈盈水汽，把身體站直，迫切盯緊她。

蘇洛梨手上一輕，重重喘了口氣。

“無需你賣身，但也不能吃白食，你得照顧好我家大寶的起居，還得早起讀書學習，另要強身健體，能保護好我的孩子。”

啥？咋那么多條件？

張豐收肉嘟嘟的小臉皺在一塊，小嘴抿緊了不松口。

李麻子見狀，一手搭胖子身上微微用力，一手叉腰，陰笑著，“他不行，我來唄，我可比他有力氣多了。”

混吃混喝保護人，這不是他的長處么。

張豐收想接話，可隨著肩膀上的手用力，話強行咽了回去。

王富貴也往前一步，“他倆不行，我來，我力氣大，誰敢惹大寶一下，可以試試看！”

他眼神掃一圈，對上目光的眾人悻悻別開腦袋。

就連李麻子都埋下了頭，跟胖子爭可以，可跟王老大爭，除非他不想在村子里待了。

蘇洛梨眉目挑起，“你會寫字？還是會念書？我那可不比當安保隊長自由，整體伺候一個小孩，你干得來？干不了那一百兩可還是得還。”

話落，叫囂的王富貴跟李麻子馬上轉身。

“我去找幾個人跟我一起巡邏。”

“我還有事。”

剩下張豐收直直站那，遲疑不定。

蘇洛梨一眼瞧出他糾結所在，“白天你跟你娘可以一起過來，我幫她治眼睛。”

她記得要不了多久，張豐收娘眼睛瞎了，二人生活更沉重，張豐收也徹底走上歪路。

“那我去！”

帶上娘，張豐收沒有一絲的猶豫就應下，“以后大寶說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我娘的眼睛能好，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蘇洛梨張了張嘴，沒開口呢，就聽遠處嘰嘰喳喳的吵起來。

眾人朝后看，給一群人讓出一條路。

只見牛嬸帶著一群老弱婦孺攙著走近，看到鍋里剩下半鍋食物，眼睛發亮，口水直流。

那七十歲的老頭更是腳下生風般，忙擺手，“快，給我碗，我，我要餓死了。”

蘇洛梨記憶里搜尋半天也沒印象。

村長在旁說，“她嫁到咱們村十幾年也沒生下一個孩子，男人當兵后一去不復返，她也就回娘家去了，怕是聽到了風聲連忙趕過來的。”

這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只能吃，活是干不了一點的……

老頭子早餓得老眼昏花，尋著一塊石頭坐下，眼神不離鐵鍋。

牛嬸自顧自的找碗筷，那模樣似進了自家一樣。

再不攔著，勺子伸鍋里了。

“王富貴。”蘇洛梨低喝。

只見人堆里王富貴唰一下沖出來，挺胸攔在路中，那一瞬間，他胸膛挺得高高的，迅速進入安保隊長的角色，自信又驕傲，從未覺得這么有面子過！

周圍不再是害怕厭棄的目光，而是佩服，佩服他這個時候站出來守護大家的利益。

“牛嬸，你回你娘家住了三年多，可不是咱們村的人了，一點活都不干，你吃了，咱們大家吃什么？”

牛嬸瞧這潑皮又高又兇，一拳頭怕能打飛自己，硬的是肯定不行了，她眼珠子一轉，梗著脖子擠出眼淚，連抽泣幾聲，“我，我咋不是這個村的人呀，只是我家人需要照顧我才回去的，死也是這都鬼。”

“我能干活，那也得吃飽了干啊，，我家老爺子跟孩子們都幾天沒吃飯了，求求你們，就當是可憐我們一家，給一碗吃的吧，我馬上去干。”

她雙手合十乞求，順勢跪在王富貴腳邊，越嚎聲音越響亮。

蘇洛梨抬眸掃過去，一旁的老小，穿著破衣爛衫，皮膚蠟黃，身型瘦弱，配上牛嬸聲淚俱下的哭訴，再硬的心都能被勾起心軟的那一塊。

可，這個世道誰不可憐？

大家后面可都是要干活掙工分，才能分到吃的，憑什么免費給她們一家人？

涉及到自身利益，大家出奇一致。

“你干你一個人的，也只能有你一份。”

“你還沒干呢就吃，誰都這樣，那誰愿意干活？”

“你家都破得不能住人了，要不是咱們村有吃的，你這輩子怕都不會回來，說這話竟也不覺得喪良心！”

……

你一言我一語，老頭子心都涼了，捂著心口大喘氣。

三個小孩也哇的一聲哭出來。

聲音噪得人心煩。

牛嬸看著，心疼不已，左看又看，徑直朝石頭裝去，邊撞邊喊，“那我們一家就死在這！”

她左看右看想撞墻，尋了一塊不算尖銳的石頭就要沖刺。

蘇洛梨適時開口，“王富貴，看好池塘里的藕，大家把吃的抬到村長家，早睡早起，明天還要干活呢。”

她也是告訴牛嬸，想要吃的，明天一早干了活，就能分到，現在想吃白食，不行！

大家動作快得很，半刻的功夫收拾得干凈，也都散了。

村長瞥一眼可憐的一家人，搖搖頭背手離開。

她跟幾個族老都商量了，不能給，這個世道，遍地可憐人，這算什么，更可憐的都有，他們也捱了許久餓才有今日，做不到慷慨解囊。

牛嬸見沒人搭理，目光怨恨的盯上蘇洛梨，就是因為她發話，大家才無視的，既然不給，就上她家要去！

蘇洛梨沒錯過那眼神。

幫人不成反成惡人，當醫生的時候她就見慣了。

開的檢查是為了更好的檢查身體，確定病癥，但總有病人誤解……當然也有老鼠屎真是掙患者的錢，可她堅持本心，從未有過。

她只做好自己就行。

端著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回家，剛打開院門，父女二人在門口候著。

看到裴慕行嘴角未散的笑意，蘇洛梨心情大好，至少比死氣沉沉的樣子看著俊俏多了，堪比現代大網紅……還無需美顏濾鏡。

要是再養一點點肉，摸著沒那么硌手就更好了。

她那天趁轉身悄悄摸了下，全是硬骨頭！

裴慕行見她盯著自己傻笑，伸手摸了摸臉，有臟東西？

“娘，肚肚餓了！”如云拍拍餓癟的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