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樓道里。

兩名警員呈扇形散開。

強光手電在斑駁的墻面上一一掃過，照亮一片蛛網與積塵。

“阿葉，你說為什么總有那么多人真以為這世界上有鬼??？”

“我也不知??！”

“世界上每個人都不一樣嘛，或許他們真能看到四維空間存在的事物呢。”

兩人一邊大聲對話壯膽，一邊仔細排查。

在這種連風都帶著寒意的地方，聲音是驅散恐懼最廉價的武器。

報案人黃梅的家中，光線同樣昏暗。

黃耀祖和許文杰坐在一側褪色的沙發上。

對面的黃梅雙手緊緊攥著衣角，聲音發顫地述說著遭遇：

“兩位警官，你們可得救救我啊！”

“那個臉被燒壞了的惡鬼，我已經看到不下于十次了！”

“絕對不是我瞎說啊！”

黃耀祖指尖輕叩膝蓋，沉聲道：“黃阿姐，你先冷靜點。”

“說說看，你們小區附近最近有被火燒死的人嗎？”

黃梅用力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那你第一次見它，大概是啥時候？”黃耀祖微微皺眉，追問道。

黃梅想了想，開口道：“差不多是在半個月前吧！”

“那天我從超市回來，一打開電梯門就、就撞見它了??！”

“嚇得我喲！差點沒心梗發作死過去！”

“我是一口氣連滾帶爬的跑回家，才算撿回條命！”

她抹了把臉，語氣里滿是后怕。

“這臟東西，一到晚上就冒出來，有時候天氣陰沉一點，大白天都能看見！”

“最離譜的是別人都看不見，就我能！”

“警官，你們說它是不是纏上我了啊？”

“現在我是每次出門都提心吊膽吶！”

黃耀祖心中已有定數，安撫道：“你先在家歇著，我們去去就回?！?

帶著許文杰走出房門，黃耀祖開始傳授自己的經驗。

“這是最好的情況，只有一人可能因為陽氣太弱而見鬼，且沒有人員傷亡。”

“說明這只鬼的怨氣還沒到失控的地步?！?

“咱們可以在它鬧出更大亂子前，迅速的消除掉它。”

“有辦法除掉它？”許文杰開口問道。

黃耀祖當了這么多年的主管。

除了對付惡鬼的時候因為是凡人之軀而有力未逮。

對付這種普通孤魂還是有辦法的。

黃耀祖嗤笑一聲：“鬼呢，都是人死后變得。”

“要想知道這只鬼的來歷，就得先查查它是怎么死的。”

“走，咱們回科里去調資料?！?

“看看半個月前有哪個死者是被燒死的。”

留下張楚和阿葉在樓道警戒。

兩人驅車趕回港島總區雜務科。

一番翻查。

倒還是真在積灰的卷宗里找到了線索。

半個月前，有一個做燒鵝的老板，因為燃氣泄漏，被活活燒死在后廚。

“找到死者呢就好辦了。”黃耀祖拍了拍卷宗，“這些孤魂野鬼很容易被生前的東西吸引。”

“咱們去他家討件死者常用的東西，保管它乖乖跟咱們走。”

黃耀祖帶著許文杰駕車趕往燒鵝老板的家里。

“黃sir，你是怎么發現這個規律的？莫非你學過類似的陰陽術？”

警車里，許文杰一邊駕車，一邊開口問道。

“當然沒學過?！?

黃耀祖拿起酒壺灌了一口。

笑著開口道：“案子做多了，自然就總結出規律了嘛?！?

“黃sir，你就沒想過找個高人拜師？”

“哈哈。”

黃耀祖哈哈一笑，挑眉道：“去哪找高人啊？”

“你見過高人嗎？反正我沒見過！”

“去內地或許有，但那么大的地方，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概率都比這高?！?

“再說了，你不要忘了我們雜務科的第一誡?！?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鬼！”

許文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是一個很操蛋的設定。

無非是為了官方出于自身維穩的需求強定的規則罷了。

而一線的雜務科警員們。

為了這個所謂第一誡，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呢？

警車在死者所在的檔口前停下。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餐飲行業最繁忙的時候。

盡管燒鵝老板剛剛在半個月前死掉了，但在港島極快的生活節奏下，檔口是不可能就此停業的。

燒鵝店早已經開始重新營業。

被火燒黑的墻壁重新粉刷，器具也是煥然一新。

只不過燒鵝老板換成了他的大兒子。

新老板見是警察到訪，熱情得過分。

黃耀祖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三言兩語就活絡了氣氛。

順勢便提出要借用一件他父親生前經常使用的遺物。

新老板雖覺奇怪，還是翻找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鐵鏟。

“這鏟子是我父親自己親手做的，用了差不多十幾年?！?

“警官你看這個成不？”

黃耀祖接過鐵鏟，掂量了兩下，滿意點頭：“足夠了?！?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警車。

引擎重新啟動，車子緩緩調轉方向，再次朝著那棟透著壓抑氣息的筒子樓駛去。

車廂里沉默片刻，許文杰忍不住開口：“黃sir，我有個疑問?！?

他頓了頓，眉頭微蹙：“筒子樓離著燒鵝店那么遠，中間隔著好幾條街呢。”

“那個老板的鬼魂，怎么會跑到這邊來？”

黃耀祖目視著前方路況，聞言緩緩開口：“這個情況呢，我結合以前找到的一些老資料，大概琢磨出點眉目?！?

“多半是因為頭七吧?！彼忉尩?，“人剛斷氣的時候，大部分普通靈魂其實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它們會覺得像是突然失憶了一樣，懵懵懂懂地到處亂逛，記不清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該往哪去?！?

“那些零散的記憶，會在七天里一點點慢慢恢復。”

“等想起來一切的時候，鬼魂就會在第七天夜里趕回家，看一眼牽掛的家人，了卻最后的心愿，然后才能順著陰陽路去冥界地府報道。”

“但也有一些鬼魂，因為死得太突然，或者心里有太大的執念，又或是像這燒鵝老板這樣……”

黃耀祖頓了頓，接著說道：“死的時候太過慘烈，受了太大刺激，記憶就可能出些問題，怎么也想不起來過去的事?！?

“最后呢，就只能流落在外，成了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

聽完黃耀祖條理清晰的分析，許文杰不由得側過頭，對這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警官暗暗豎了豎大拇指。

黃耀祖卻擺了擺手，自嘲地笑了笑：“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分析和猜測，作不得準?！?

“具體這燒鵝老板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這些普通人哪能真的知道呢！”

“除非是傳說中那些神仙來了，或許才能徹底看明白吧！哈哈！”

說話間，警車已經駛進筒子樓所在的小區，在小區中央那片空地上緩緩停下。

兩人推開車門，翻身下了車。

日頭高掛在空中。

黃耀祖一手插在褲袋里，另一只手里緊緊捏著那柄從燒鵝店帶來的菜鏟子，邊緣還沾著些許黑褐色的油漬。

兩人走進樓道，按下了電梯。

電梯緩緩上升。

“?！?

電梯門剛應聲打開，一股陰冷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

只見滿臉燒傷、皮膚皺縮如炭的燒鵝老板鬼魂，正死死地堵在門口，此刻猛地朝著二人撲了過來！

它的目光直勾勾地鎖定在黃耀祖手中的菜鏟子上，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只可惜，它如今只是個虛無的鬼魂，根本無法接觸到實物。

那只焦黑的手徑直從菜鏟子旁邊穿透而過，什么也沒碰到。

“有效了！”許文杰眼前一亮，立刻按下了一樓的按鈕，“我們走！”

黃耀祖則高高地提著那柄菜鏟子，故意在鬼魂眼前晃了晃，以此吸引它的注意力。

燒鵝老板的鬼魂果然被牢牢吸引住，著了魔一般，徑直跟隨著二人，一同朝著樓下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