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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技驚四座,這臉打得啪啪響!

錢衛國那句話,炸起一片刺耳的寂靜。

“我老錢,當著全廠人的面,跟你姓!”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爭執。

這是用一個副廠長的尊嚴,去賭一個學徒工的狂言。

車間里死寂一片,連最遠的機床都仿佛被這股氣勢壓得停了擺。

所有人的目光在錢衛國漲成豬肝色的臉和李赫平靜得過分的臉上來回移動。

劉峰的嘴角已經咧到了耳根,他等著,等著看李赫怎么收場。

張建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完了。

這次是徹底完了。

就在這凝固的氣氛中,廠長楊衛東終于開口了。

“好。”

一個字,沉甸甸的,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錢衛國猛地一愣,看向楊衛東,以為自己聽錯了。

楊衛東的目光從錢衛國身上移開,筆直地落在李赫身上。

“我給你一次機會。”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塊老舊的上海牌手表。

“現在是下午三點,到晚上八點交班,還有五個小時。”

“我不管你用什么滲碳,還是二次熔煉。”

“五個小時后,我要看到一根合格的傳動軸。”

“如果成功,我親自給你請功。”

楊衛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如果失敗……”

他頓了頓,銳利的眼神掃過全場。

“你跟錢副廠長,一起去保衛科寫檢查。”

全場嘩然。

這不僅僅是機會,更是懸崖邊的豪賭。

錢衛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沒想到楊衛東會把他也捆綁進去。

“廠長!這不合規矩!他……”

“我的話,就是規矩。”

楊衛東打斷了他,語氣冰冷。

他轉向李赫,最后問了一句。

“敢不敢?”

李赫迎著他的目光,挺直了脊梁。

“軍令如山。”

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有四個字。

這四個字,讓楊衛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他點了點頭,轉身對所有人下令。

“技術科、一車間,全力配合!”

“誰敢陽奉陰違,拖延怠工,按破壞生產論處!”

命令下達,再無人敢多言。

錢衛國一張臉憋成了醬紫色,站在原地,像一尊尷尬的雕像。

李赫沒有看他,也沒有理會周圍人驚疑不定的目光。

他立刻行動起來。

“師傅,我需要您的幫助,幫我把這些廢料砸成拳頭大小的塊。”

他轉向張建國,語氣充滿了尊敬。

張建國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徒弟,那張熟悉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陌生。

那種沉穩,那種條理,那種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度,讓他一時間回不過神。

“啊?好,好!”

老師傅下意識地點頭,拿起大錘,開始砸那些報廢的傳動軸。

李赫又轉向旁邊幾個不知所措的年輕工人。

“你,去鍋爐房,把燒剩下的木炭末篩出來,要最細的,裝兩麻袋。”

“你,去找焦炭,也給我磨成粉,越細越好。”

“還有你,去倉庫找耐火磚和耐火泥,我們得臨時砌個爐子。”

他的指揮有條不紊,每一個指令都清晰明確,不帶一絲猶豫。

被點到名的幾個年輕工人面面相覷,最后都看向車間主任。

主任看了一眼楊衛東,咬了咬牙,揮手道。

“看我干什么!按他說的辦!快去!”

工人們這才小跑著散開。

劉峰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滿臉都是譏諷的冷笑。

“裝模作樣。”

他對著身邊的幾個跟班小聲嘀咕。

“還砌爐子?他以為這是鄉下打鐵嗎?等會兒看他怎么把天吹的牛給圓回來。”

李赫對這一切充耳不聞。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材料、溫度、時間。

很快,材料陸續運到。

李赫蹲下身,用手捻了捻木炭粉,又看了看焦炭粉的成色。

“木炭粉和焦炭粉,三比一混合,攪拌均勻。”

他指揮著工人,自己則帶著張建國,用耐火磚飛快地搭建起一個簡易的反射爐。

爐子不大,結構卻很巧妙,懂得利用熱量反射來集中提高爐溫。

技術科的幾個技術員圍在遠處,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從未見過這種土法煉鋼的爐子。

“這……這能行嗎?連個鼓風機都沒有。”

“爐溫根本上不去吧?”

李赫仿佛背后長了眼睛。

“把車間那臺大功率通風扇推過來,對著進風口吹。”

一個技術員下意識地反駁。

“那風力不穩,會影響……”

話沒說完,他就閉嘴了。

因為李赫轉過頭,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不像一個學徒工,倒像一個經驗老到的總工程師。

在李赫有條不紊的指揮下,簡易的爐子點火了。

火焰升騰,將周圍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與此同時,車間的另一頭,劉峰也沒閑著。

他不信邪,更不服氣。

在車間主任的默許下,他挑了一根看上去品相最好的鋼材,帶著兩個工人,按照老工藝又趕制了一根傳動軸。

他要用事實證明,李赫那套就是歪門邪道。

只有他這種踏踏實實、埋頭苦干的辦法,才是正途。

加熱,鍛打,機加工。

一切都很順利。

終于到了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淬火。

“滋啦——”

通紅的傳動軸被夾進冰冷的淬火液中,冒起大片的白煙。

劉峰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成功后,李赫灰溜溜被帶走的場景。

然而,下一秒。

“咔嚓!”

一聲清脆的、令人心碎的斷裂聲,從水槽中傳出。

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劉峰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所有人,包括錢衛國,都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根剛剛出水的傳動軸,從中間斷成了兩截,斷口處,是蛛網般細密的裂紋。

又失敗了。

劉峰的“笨辦法”,徹底宣告破產。

一瞬間,整個車間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希望,或者說所有看笑話的期待,都集中到了那個小小的、冒著火光的土爐子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爐火熊熊,將李赫的臉烤得通紅,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在下巴匯聚,滴入腳下的塵土。

他始終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著爐膛的火光。

他在用肉眼判斷溫度。

這在技術員們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沒有熱電偶,沒有溫控表,單憑肉眼,誤差能達到上百攝氏度。

可李赫的表情,卻專注得如同在操作一臺價值千萬的精密儀器。

“開爐!”

終于,在距離八點還差一刻鐘的時候,李赫低喝一聲。

張建國和另外兩個工人立刻上前,用長長的鐵鉗,夾出了那個燒得通紅的坩堝。

鐵水傾倒而出,宛如一道金色的巖漿,注入預制好的模具中。

火星四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冷卻,脫模。

一根粗糙的鋼錠出現在眾人面前。

“快!打磨!加工!”

李赫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張建國此刻已經完全信服了自己的徒弟,他二話不說,將鋼錠夾上車床。

鐵屑翻飛,刺耳的摩擦聲再次響起。

老師傅拿出了畢生的手藝,雙手穩如磐石,車刀在鋼錠上游走,一根傳動軸的雛形很快就出現了。

精加工,熱處理,最后,淬火。

當那根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傳動軸被緩緩放入淬火液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錢衛國的拳頭攥得死死的。

劉峰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滋——”

白煙升騰。

一秒。

兩秒。

十秒。

預想中那聲清脆的“咔嚓”聲,沒有響起。

張建國顫抖著手,將傳動軸從水中夾了出來。

它靜靜地躺在那里,通體閃爍著幽藍堅硬的光澤,完整無缺。

成功了?

不,還沒完。

“送檢!”

楊衛東沉聲下令。

檢驗科的人員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根還帶著余溫的傳動軸,飛奔向檢驗室。

車間里,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望著檢驗室的方向。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錢衛國的額頭布滿了冷汗。

劉峰的臉色慘白如紙。

不知過了多久,檢驗室的門突然被猛地推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檢驗員,手里捏著一張報告單,連滾帶爬地沖了出來,臉上是極度的震驚與狂喜。

他的手都在抖,聲音因為激動而變了調。

“合格了!”

“合格了!”

他沖到楊衛東面前,把報告單舉過頭頂,用盡全身力氣大喊。

“所有指標……全部超標達成!”

“硬度HRC63,圖紙要求是55到58!”

“韌性、抗拉強度……全都比咱們用特種鋼做出來的還好!”

轟——!

整個車間,徹底炸了。

震驚,狂喜,難以置信。

所有的情緒匯聚在一起,最終化作雷鳴般的歡呼聲。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天吶!用廢料煉出了比圖紙要求還好的鋼!”

老師傅們激動地拍著大腿,年輕的工人們興奮地擁抱在一起。

在這片歡騰的海洋中,錢衛國面如死灰,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劉峰則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癱軟地靠在機床上,眼神空洞。

李赫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與黑灰,緩緩走到面色鐵青的錢衛國面前。

周圍的歡呼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李赫看著他,平靜地笑了笑。

“錢廠長,名字我就不要了。”

“但希望以后,別用老眼光看人。”

說完,他不再看錢衛國一眼,轉身,走向自己的師傅。

他走到張建國面前,看著老師傅那張布滿了震撼、激動、還有淚水的臉。

李赫深深地,鞠了一躬。

“師傅,幸不辱命!”

張建國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李赫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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