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剛觸到隧道盡頭的橘色光暈，耳畔就炸開蟬鳴——是那種帶著暑氣的、黏糊糊的蟬鳴，和2025年8月的每一個黃昏一模一樣。她踉蹌著站穩，風掀起校服衣角，帶著老梧桐葉的清香。

“林夏？”陳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警惕。他站在隧道口，沈鳴的晶體映出隧道外的景象：夕陽把梧桐葉染成金紅色，影子在地上織成網，樹底下確實站著個扎高馬尾的女孩，穿洗得發白的藍白校服，后頸插著幾根銀色導線，正仰頭沖他們笑。

“別過來！”女孩突然喊，聲音清脆得像碎玻璃，“你們會把我撕碎的！”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女孩的臉隱在陰影里，但她能看清——那是十年前的自己。扎著高馬尾，左眼角有顆小痣，和鏡子里的模樣分毫不差。

“是我。”林夏輕聲說，“我是2025年8月31日的林夏。”

女孩的眼睛突然睜大。她后退兩步，導線在皮膚上勒出紅痕：“不可能……2025年的我應該在實驗室，怎么會在這里？”

“因為31號需要你?！鄙蝤Q的“看透之眼”突然泛起金光，他盯著女孩后頸的導線，“這些不是實驗接口，是記憶錨點。你在用自己的意識維持時間線的穩定?！?

陳默的軍刺指向女孩腳下——地面上浮著一層淡藍色的光膜，像塊破碎的鏡子，映出的不是現在的場景，而是2003年的實驗室：穿病號服的女孩（31號？）正把硬盤塞進她懷里，說：“替我告訴2025年的自己，活著的味道是甜的?！?

“原來……是你。”女孩的聲音發顫，“31號姐姐，你終于……”

“我不是31號。”林夏打斷她，“我是林夏。31號在時間裂縫里等我，她讓我幫你完成沒寫完的故事。”

女孩的眼淚掉下來，砸在藍白校服上：“我叫林小滿，是2025年8月24日的你。”她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林夏的手腕——沒有實體，像團溫熱的霧氣，“三天前，我在實驗室發現了31號的硬盤。她用最后的力量給我發了段影像，說如果有一天有個穿舊校服的女孩來找我，就讓她替自己看看……看看活著的味道到底是甜的?！?

林夏的喉嚨發緊。她想起今天早上?；諕靿嬃验_的瞬間，想起地鐵上突然涌現的陌生記憶——原來那些都是林小滿提前塞進她時間線里的“禮物”。

“她錄了段視頻。”林小滿從口袋里摸出塊老式MP4，屏幕裂了道縫，卻還能亮，“她說要等你來了再放。”

MP4的畫面晃動著，31號的臉出現在屏幕里。她穿著病號服，后頸的導線還在滲血，但眼睛亮得像星星：“033號，當你看到這個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變成無序體的一部分了。別難過，我從來沒活得這么清楚過——我記住了梧桐葉的紋路，記住了便利店關東煮的味道，記住了你教我認刀紋時笑起來的樣子。他們說實驗體沒有‘活著’的資格，可我偏要證明給他們看。”

畫面突然切換到實驗室的監控視角：31號拔掉所有導線，把硬盤塞進通風管道，然后坐在地上，對著鏡頭露出笑容：“林夏，替我去老梧桐樹下坐會兒吧。那里的夕陽特別好，風里有桂花香——雖然現在還沒到桂花開的季節，但你會喜歡的?！?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沈鳴問。他的晶體映出林小滿后頸的導線，那些銀色的線正緩緩滲入梧桐樹的樹干，“這些導線在抽取你的生命力？”

“不是抽取。”林小滿搖頭，“是交換。我用我的記憶換時間線的穩定。2025年的時間線本來會在今天崩潰——因為31號的數據殘片會撕裂所有錨點。但我把她的記憶接進我的時間線里，用我的存在當‘補丁’?！彼鹗郑赶蛭嗤涞闹浚抢飹熘鴤€生銹的鐵盒，“我把所有沒寫完的日記都藏在里面了，還有……31號姐姐給我發的最后一條消息?！?

林夏踮腳取下鐵盒，打開時飄出張泛黃的紙條。是31號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左手寫的：“林夏，告訴小滿，活著的味道不是糖，是風里飄著的、沒說出口的話。”

“她做到了。”林小滿笑了，“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像其他實驗體一樣，變成一團沒有意識的霧。但現在……我能感覺到陽光照在皮膚上的溫度，能聽見蟬鳴，能記住每一片梧桐葉落下來的樣子。這些就是‘活著’的味道吧？”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裂開道黑色的縫。陳默的軍刺發出蜂鳴，沈鳴的右眼金光大盛：“時間狩獵者！”

黑色的裂縫里爬出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他的臉被墨鏡遮住，手里舉著把銀色的槍，槍口對準林小滿：“時間錨點異常，立即清除。”

“小心！”林夏撲過去，可男人只是抬手，一道黑光就從槍口射出，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膀——沒有疼痛，卻像塊冰，瞬間凍住了她的記憶。

“林夏！”沈鳴的晶體碎成齏粉，他撲過去抱住林夏，卻感覺懷里的人正在變透明，“堅持?。∧愕挠洃浭清^點！”

“沒用的?！蹦腥苏履R，露出沒有瞳孔的眼睛，“她是未來的時間線漏洞，必須抹除?！?

林小滿突然抓住林夏的手。她的手很涼，卻帶著熟悉的溫度：“別怕，我早就準備好了?！彼龔目诖锾统瞿敲缎；諕靿嫛橇窒脑缟狭验_的那個，“我把所有記憶都備份在這里了。就算我被抹除，只要你帶著它，就能找到真正的‘活著’的味道?！?

“不！”林夏喊，“我們一起走！”

“傻瓜。”林小滿笑了，她的身影開始變淡，“你還要替我看很多很多個黃昏呢。記得嗎？2026年的春天，老梧桐樹下會開滿櫻花；2027年的秋天，我們在操場撿到一只受傷的貓……這些都要你自己去看?！?

時間狩獵者的槍再次響起。這一次，黑光穿透了林小滿的胸口。她的身體像片梧桐葉，打著旋兒飄向地面，最后停在林夏腳邊。

“硬盤……在鐵盒最底層?！彼米詈笠稽c力氣說，“里面有31號姐姐的全部記憶。替我……替我告訴她，我沒辜負她的‘活著’?！?

林夏顫抖著打開鐵盒。最底層躺著塊銀色的芯片，正是第十八章里從無序體核心找到的“時間錨點-031號”。芯片旁邊，是本寫滿字的日記，封皮上是林小滿的字跡：“給未來的林夏：這是我活過的證據。”

時間狩獵者還想動手，沈鳴的“看透之眼”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他的右眼裂開道血痕，卻仍在笑：“陳默，帶她走！”

陳默的軍刺刺進男人的手腕，硬生生掰斷那把槍。他拽起林夏，拖著她沖向隧道口。林夏回頭望去，林小滿的身影已經完全透明，只余下那枚?；諕靿?，在夕陽里閃著微弱的光。

“她還在。”林夏攥緊掛墜，“對嗎？”

“她的記憶在你身體里?！鄙蝤Q的聲音很輕，他擦掉眼角的血，“時間狩獵者只能抹除實體，但記憶……永遠不會消失?！?

隧道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來。陳默抬頭看了眼天空，那里的黑色裂縫正在擴大：“時間線崩潰的速度比預想的快。我們必須趕在2025年8月31日之前，把31號的記憶完整送回她的時間點?！?

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她想起林小滿最后說的話，想起31號在視頻里的笑容，突然覺得喉嚨里的冰在融化。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彼研酒N在胸口，“我要回到2003年，去實驗室找31號。她需要知道，她的‘活著’沒有白費。”

沈鳴的晶體重新凝聚，泛著溫暖的金色：“我和你一起?！?

陳默望著逐漸崩塌的未來時間線，握緊了軍刺：“張倩老師說過，時間線是張網?，F在，是我們把它重新織好的時候了?！?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