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葵籽與溪聲

入夏的風漸漸帶了熱意，林硯秋的速寫本里多了不少關于向日葵的草稿。有時是江敘發(fā)來的實驗室照片——嫩黃的花盤裹在綠葉里，像藏了滿肚子的陽光；有時是她憑記憶畫的，花瓣邊緣總帶著點槐花香的影子。

這天傍晚，江敘提著個牛皮紙袋敲開畫室的門?！敖Y籽了，”他把紙袋遞過來，里面是飽滿的葵花籽，帶著清淺的草木氣，“師兄說剛熟的最適合喂魚，溪邊的鯽魚應該會喜歡?！?

兩人沿著石板路往溪邊走，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林硯秋走在后面，看江敘的白襯衫被風掀起一角，衣擺上還沾著片向日葵的花瓣，像從實驗室?guī)С鰜淼男√枴?

溪水比春天時更清亮了，水底的鵝卵石看得分明。江敘蹲下身，抓了把葵籽輕輕撒在水面，立刻有銀色的小魚游過來，尾鰭掃過水面，漾起細碎的波紋。林硯秋也學著他的樣子，指尖剛碰到水，就被涼絲絲的觸感驚得縮回手，惹得江敘低低笑起來。

“你看，”他忽然指向岸邊，“去年畫的那叢菖蒲，現(xiàn)在長得更高了?！?

林硯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青綠色的菖蒲舉著穗子，在風里輕輕搖晃。她忽然想起春天在這里寫生時，江敘蹲在旁邊撿石頭，說要找塊能刻下“溪”字的青石。此刻他手里正握著塊橢圓形的石頭，石面上光溜溜的，似乎被摩挲了很久。

“找到合適的石頭了？”她問。

江敘把石頭遞給她，掌心的溫度透過石頭傳過來。石面上果然刻著個小小的“溪”字，筆畫邊緣還帶著新磨的痕跡。“上次來的時候撿的，”他撓了撓頭，“本來想刻‘硯秋’，又覺得太唐突。”

溪水潺潺的聲音里，林硯秋把石頭攥在手心，忽然覺得比速寫本里的春天更實在。遠處的向日葵田在暮色里泛著金輝，空氣里飄著青草與泥土的氣息，像有人把整個夏天，都揉進了這陣晚風里。

回去的路上，江敘忽然說：“下周實驗室有場關于植物插畫的講座，主講人是位老先生，據(jù)說擅長用國畫顏料畫花草，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硯秋看著他眼里的期待，點了點頭。晚風掀起她的帆布包，露出里面的速寫本，夾著葵花籽的那頁被風吹得輕輕顫動，像藏了只振翅欲飛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