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解凍的溪流

正月末的風帶著融雪的濕意，林硯秋踩著畫室后巷的薄冰往前走，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咔嗒”一聲輕響?；仡^時，看見江敘正彎腰撿她掉在地上的畫紙，指尖沾著點未化的雪粒。

“去實驗室？”他把畫紙疊好遞回來，掌心的溫度烘得她指尖發暖，“新培育的耐寒花種發芽了，給你留了一盆?！?

實驗室的窗臺上，青瓷盆里的嫩芽頂著層絨毛，在暖氣里舒展著葉片。江敘指著花盆底下的托盤：“昨天澆水時發現，托盤里的水結冰了，它居然還在長?！?

林硯秋湊近看，忽然發現泥土里混著點細碎的亮片，像撒了把星星?！斑@是？”

“去年海灘撿的貝殼磨的，”他撓撓頭，“想著摻在土里，說不定能讓它記得夏天的味道。”

窗外的溪流開始解凍，冰裂的聲音順著窗縫鉆進來，像誰在輕輕敲玻璃。林硯秋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睫毛上的雪，原來有些溫暖，早在冰點以下就悄悄發了芽。

傍晚離開時，江敘非要幫她抱花盆。兩人并肩走在巷子里，他的肩膀偶爾碰到她的，像兩株在春風里慢慢靠近的幼苗。經過老槐樹時，他忽然停下：“等花開了，我們去溪邊寫生吧？聽說冰化了之后，能看見水底的鵝卵石?！?

她抬頭，看見他眼里的光比青瓷盆里的嫩芽還要亮。風卷著融雪從巷口跑過，帶著點清甜的氣息，像在替她應下這個約定。

第十四章風里的回音

春分那天，林硯秋把畫架支在了溪邊。鵝卵石在清澈的水里透著光，江敘蹲在岸邊，手指輕點水面，驚得一群小魚慌慌張張地散開。

“你看這顆石頭，”他撈起一塊橢圓的白石，上面有圈天然的紋路，像極了他們鐵盒里那片櫻花的輪廓，“是不是很像？”

她接過石頭時，指尖被他故意碰了一下，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畫紙上的溪水開始有了波紋，筆尖掃過畫布的聲音，混著他低低的笑，在風里輕輕蕩開。

忽然有陣風吹來，把林硯秋的速寫本掀得嘩嘩響。江敘伸手去按，兩人的手同時落在最后一頁——那里畫著個小小的鐵盒，旁邊寫著“四季未滿”。

“其實我偷偷加了東西。”他忽然從口袋里摸出鐵盒，打開時，里面躺著片剛摘的槐樹葉，還帶著露水的濕氣?！扒皫滋彀l現實驗室的老槐樹抽新葉了，比去年的更綠?！?

林硯秋看著那些擠在一起的花葉貝殼，忽然覺得它們像一串被時光串起的腳印，從初春的櫻花一直走到此刻的溪邊。風穿過槐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重復某個未完的句子。

“等夏天再去看海吧，”她把白石放進鐵盒，聽見石頭碰撞的輕響，“這次要撿最大的貝殼?！?

江敘沒說話，只是伸手幫她把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劃過耳垂時，她看見他眼里映著自己的影子，像溪水里那塊被陽光照著的鵝卵石，清晰又溫暖。

遠處的溪水潺潺流著，像在替他們把約定輕輕記下，等著在某個季節里，開出新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