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服卻沒有理會他的責問，他用憤怒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位新晉侯，在國內有賢名，卻依靠謀反篡奪君位的姬成師，說道。

“您今日用謀反的方法取得了晉侯的位置，難道不怕有一天有人用同樣的方法，對待您的子孫嗎？”

姬成師眼神微變，隨后回答道：“難道堯不曾將王位讓與舜嗎，難道舜不曾將王位讓與禹嗎？”

師服冷笑一聲：“您與這三位圣王之間有什么聯系呢？”話語中滿是譏諷。

姬成師聽后勃然大怒，他拿起手邊的竹簡，朝著師服頭上扔去。

師服眼疾手快，接過竹簡，隨即徑直反扔了回去，正中姬成師頭頂，打出了一個紅印。

姬成師吃痛，忙呼喚衛兵將師服控制起來，師服拼命反抗卻無法掙脫，整個人被按在了地上。

潘父語氣陰陰地說道。

“進了宮殿見到國君卻不行禮，用狂悖的言語觸怒國君，用卑鄙的手段傷害國君，這樣的罪行，難道不應該被族滅嗎？”

其他貴族見狀也紛紛附和，都出言指責師服狂悖無禮。

姬成師也逐漸恢復過來，他內心恨極，一揮手便想讓衛兵將這師服拉出去滿門抄斬。

沒想到師服聽了這些指責卻是轉怒為笑，而且笑的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凄厲，將那些大臣的指責聲紛紛壓了下去。

笑到最后，他的聲音沙啞，如同惡鬼復生，接著他用盡渾身所有的力量，將壓在他身上的衛士掀翻在地。

姬成師和其他貴族見狀紛紛吃驚，連忙遠離這個瘋子，偌大宮殿中，只有師服一人站在中央，面容猙獰，聲如鬼魅。

只見他站立著，挺直了腰桿，對著南方拜了一拜，隨后用沙啞的聲音高唱道。

“晉國，晉國，你在哪里啊……”

喊完，他抽出腰中寶劍，刺入自己的腹部，一抹刺眼的紅色染紅了他身上這身大夫的服飾。

他失去了力量，跌倒在了地上，口中鮮血直流，用最后的力氣整了整他的帽纓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看見師服已經死了，眾貴族倒是敢于靠近他了，姬成師也坐回了他晉侯的位置。

他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隨即看到這師服的尸體還躺在地上，流出的血把他宮殿的地板也染紅了，頓時覺得一陣惡心，他鐵青著臉站起身后，拂袖離去，嘴里還不停念叨著。

“晦氣，真是晦氣。”

潘父也忙不迭地指揮著衛士把師服的尸體拋到野外去，并且把宮殿清潔一下。

“不要讓這老狗影響了國君的心情。這老狗死在哪里不好，偏偏要死在國君的宮殿里。”

潘父一邊咒罵一邊往師服的尸體上吐了一口口水，目光帶有不屑之色。

顯然，他并不認為這個小小大夫的死是什么大事，只是死的時間，死的地點不對罷了。

有幾個貴族見了這一幕心生觸動，卻不敢說出來，怕觸怒了這位國君的寵臣。

而大多數的貴族則是興致勃勃，覺得自己看了一出好戲。

這位公卿師服用死創造的新聞，將在未來很長時間內成為這些貴族的談資，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許多貴族這樣想。

……

于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鎬京，姬平也收到一個爆炸性消息，他的那位老丈人秦侯嬴開，于昨天晚上老死了。

這位秦侯這輩子順風順水，借著姬平的東風，開拓了廣大的疆域，學習了鎬京的灌溉技術和青銅技術，加強了秦國的國力。

整個秦國比歷史上要興盛得多，他也比歷史上多活了十幾年，最后也是因太過年老而去世的，可以說是喜喪了。

因此，在嬴文將這個消息告訴姬平的時候，臉上并沒有多少悲傷之色，只是邀請姬平去參加嬴開的葬禮，而姬平也答應了。

秦人將嬴開安葬于故地“西垂”，以諸侯的禮節將其下葬。

在棺槨沉入土地之前，秦人按照秦國傳統的喪葬儀式，以太牢祭祀了白帝，又有傳統的巫師穿著奇怪的服飾，在旁邊跳舞，以秦人獨特的方式表達對這位功勛卓著的諸侯的崇敬。

緊接著，一批犬戎奴隸被驅趕到了這里，秦人將他們捆綁起來后推進盛放棺槨的土坑里，隨后將土一層層埋上，這些奴隸就這樣在驚恐的嗚咽聲中被活埋而死。

姬平沉默地看著，這是秦人特有的人殉之禮，與之前的商王朝一樣，用奴隸來祭祀死去的首領。

周朝成立后，廢止了人殉，然而秦國畢竟還是一個上層諸夏、下層戎狄的國家，并沒有完全地廢除人殉，而是保留了一部分。

這人殉的規模并不大，大概只有百人左右，與商王的人殉相比大有不如。

而且，姬平觀察到，一些秦國的權貴，尤其是即將即位的嬴文，對這一幕相當不適，雖然沒有禁止，但是也緊皺著眉頭。

顯然，他們是接受了周禮的，所以不認為人殉是一個好的制度，然而又抵不過秦國內的保守勢力，所以不得不進行人殉。

姬平若有所思，這也許就是秦國內部政治斗爭的一個縮影，是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間的斗爭。

日后的秦國，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保守派都占據著絕對的優勢，直到商君變法，才削弱了保守貴族的勢力，使得新興軍功貴族勢力登上了權力的巔峰。

進而使得秦國的軍事實力超過了各國，才有后來始皇帝一統天下的霸業。

正在姬平胡思亂想之際，儀式已經瀕臨結束，秦人將棺槨埋入坑中，又用黃土將表面掩埋，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墓葬了。

當然，后世的秦侯會不斷地修繕這個墓穴，讓它變得越來越豪華，符合秦國的大國身份。

在埋葬了嬴開后，緊接著就是嬴文的即位儀式。

嬴文特意從周攜王那里找了一個卿大夫，宣讀了周王的詔書，表達對嬴文即位秦侯的認可。

隨后，秦國內部的各個勢力需要上前，對嬴文表示效忠，并共同盟誓，以確立君臣關系。

最后，則是需要嬴文用一句話來結束整個儀式。

嬴文想了想，肅穆地說道：“從前，周王室把這里的土地賜給我的祖先秦嬴（秦非子）作為封邑，后來我們成為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