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鐵山帶著馮七往周家走，兩人一前一后，腳步聲在清晨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馮七一如既往地沉默。

趙鐵山心里嘀咕：馮七走路都不帶喘氣的，跟塊石頭似的，再這么悶下去，我都要憋出內傷了。

到了周家，門房一見是趙鐵山，立馬堆起笑臉往里請。昨天這位爺剛救了他家少爺，可不敢怠慢。

沒一會兒，周顯就快步迎出來，就是眼神里還藏著點沒褪干凈的慌張。

“趙兄！馮兄！快請進！”周顯熱情地招呼著，伸手想拍趙鐵山肩膀，又瞥見他腰后那把刀，手頓了頓，改成了引路的姿勢。

“昨兒多虧二位，不然我可就交代在路上了！里面請，剛沏了好茶！”

趙鐵山帶著馮七跟著他往里走。

坐下喝了口茶，趙鐵山直接切入正題：“周少爺，今天來是想談筆生意。你父親在嗎？這事跟他談或許更穩妥。”

周顯眼睛亮了亮，擺出一副“我能做主”的架勢：“趙兄有話直說！家里尋常生意我現在也能定。我爹一早就去貨倉對賬了，得傍晚才回?！?

趙鐵山心里點頭：正好，跟這小子談反而省事。

趙鐵山放下茶杯：“那我就直說了——我要你昨天被劫的那批硝石?！?

“硝石？”周顯手一抖，茶水濺出來幾滴。

他慌忙擦袖子，笑容有點僵：“趙兄要那玩意兒干嘛？除了煉丹、開礦，也沒別的用處?。俊?

趙鐵山看他這反應，心里樂了：一提硝石就慌，漕幫威懾不小啊。

趙鐵山慢悠悠補充：“不光要硝石，我還想跟你家商隊一起，把這批貨送到滁州漕幫?！?

“漕幫？！”周顯手里的茶杯“哐”地掉在桌上，臉都白了。

“趙兄你……你別開玩笑！我昨兒就為送這批貨差點沒命！再去我爹非扒了我的皮！”

趙鐵山搖搖頭，沒接話。他心里盤算：不能說太透，萬一這小子嘴不嚴，反而壞事。先吊著他，讓他自己琢磨。

周顯果然慌了，手指敲著桌面，眼神飄忽，明顯在掙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咬牙道。

“趙兄，不瞞你說，漕幫我真不敢惹。這樣，硝石我白送你，就當報恩！但商隊真不能派，你自己找人送，行不？”

趙鐵山心里想：自己找人送？漕幫那幫人精，一查這批貨的來路，就知道我跟周家沒關系，到時候我這“周家護衛”的身份怎么圓？這周顯是怕得罪漕幫，又想賣我個人情，算盤打得倒精。

趙鐵山臉上不露聲色，只是抬眼朝馮七遞了個眼神。

一直沉默的馮七忽然動了動，那股子沉甸甸的氣勢無聲無息壓下來，不算兇悍，卻讓人喘不過氣。

周顯瞬間僵住，臉唰地白了，話都說不出來。

“周少爺，”趙鐵山聲音慢悠悠的。

“你怕得罪漕幫，我能理解。但你就不好奇。我一個野狗巷出來的，憑什么敢跟漕幫打交道？憑什么有這樣的幫手？”

趙鐵山頓了頓，看周顯快哭出來的表情，語氣緩和些：“你是聰明人。幫這個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謝，比你跟漕幫賺的還多?！?

趙鐵山指了指馮七：“而且馮七可以在你家暫住半個月。有他在，什么怪物、白蓮教、還是漕幫都近不了你的安全。”

周顯額頭冒汗，沒有說話，似乎在猶豫，他顯然兩邊都怕。

趙鐵山不急，繼續喝茶。心里篤定：商人最會算賬，這筆買賣他不虧。

果然，沒多久周顯就泄了氣似的點頭：“行……我答應！商隊明早出發，我安排人跟你對接，對外就說你是新雇的護衛頭領。漕幫那邊我也幫你打個招呼，就說貨是補送的?！?

“痛快?！壁w鐵山放下茶杯，心里松口氣。

貨和身份都搞定了，接下來就要考慮怎么混進去了。

與此同時，滁州寧王府。

蘇硯看著趙鐵山那邊的進展。

蘇硯嚼著蜜餞嘀咕：“光混進商隊還不夠，得搭個橋，不然送完貨就被打發走，還查什么硝石?！?

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青禾，拿筆墨來！再叫鄭二過來。”

青禾很快端著筆墨進來，鄭二也悄無聲息地出現。

蘇硯鋪開紙，唰唰寫起請柬，內容大同小異，晚上王府設宴，聊聊河務，順便嘗嘗京城帶來的醬肉和醉蟹。

寫完他把信遞給鄭二：“悄悄送過去，別聲張，記住別讓人發現。就說本王初來乍到，了解了解滁州的風俗?！?

鄭二接過信，無聲退下。

蘇硯重新癱回躺椅，美滋滋地想：一頓飯，既能探消息，又能給趙鐵山鋪路，簡直是一舉兩得。

陽光暖融融的，曬得他打了個哈欠，又捏了顆蜜餞。

趙鐵山啊，路上可別又撞見怪物了……不然本王這飯都吃不安穩。蘇硯嘀咕著，卻也沒太擔心。

接下來，就等著看好戲了。

夜色漸深，滁州寧王府的燈籠次第亮起。

蘇硯正癱在輪椅上就聽見院外傳來一陣略顯雜亂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幾句壓低的交談，語氣里透著拘謹。

沒一會兒，青禾輕手輕腳走進來，俯身道：“殿下，您請的人到了，都到前廳候著了?！?

“哦？倒還挺準時?！碧K硯慢悠悠坐直身子，“青禾，推我過去瞧瞧。”

青禾應了聲，小心地推著輪椅往前廳走。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不安地摩挲衣角，還有人悄悄咽口水的聲音。

推開門，前廳的景象映入眼簾：靠窗的位置坐著三個漢子，在相互看著，似乎不知道其他二人為什么會在這兒。

然后，三人見蘇硯進來，噌地一下就站起來，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明顯坐立不安，不知這位總督大人喊他們前來所為何事。

蘇硯被推到主位前停下，看著眼前這三個渾身透著局促的漢子，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

然后他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各位好啊，一路從碼頭過來，辛苦你們了?！?/p>